长沙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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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发展观察》杂志社、长沙市政府研究室联合调研组

不出所料,赛程刚过半,长沙再次领先。

暑热尚未散去,半年报已经出炉。在16个“万亿俱乐部城市” 组成的第一梯队中,成都、长沙一路领跑,以8.2%的增速获得“2019 (经济)半程马拉松”冠军。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从经济总量和投资上看,成都在长沙之上。从消费上看,成都、长沙该指标增速均超过9%。从出口上看, 成都增速20%,而长沙是50%,一骑绝尘。

作为驱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 投资、消费、出口的变化, 大体能够描述一个城市经济增长的潜力与趋势。以这三大指标年均增速为纵轴,以最近14年时间为横轴,尤其是叠加装备制造业产值及其出口这两个单项指标后,陡峭而凶悍的5条增长曲线,让长沙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城市。

世界观长沙:发展有温度,赶超有目标

这两年,感觉全世界都在关注长沙。

2017年,长沙地区生产总值10210亿元,同比增长9.0%,经济总量首次跻身“万亿俱乐部”;2018 年,突破11000亿元,经济总量从2005年全国排名第28位,跃升至第14位。十四年跃升14位,上升幅度全国第一。

在燃遍全国的“抢人大战”中, 长沙成绩也相当亮眼,两年新增50万人,其热度和魅力可见一斑。

长沙对人的吸引力,是最近几年才形成的。事实上,直到本世纪最初几年,长沙仍然是中部城市群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因为机会有限,本市培养的大学生,也是去多留少。2001年,长沙经济总量只有728亿元。上溯到改革开放之初, 在1978年全国地级以上城市GDP排行榜上,16.84亿元GDP的长沙仅排在第44位;更为尴尬的是,在湖南省内,作为省会的长沙甚至排在常德(GDP23.4亿元,全国排名第27 位)之后,屈居第二。

位置有点尴尬,数字有点冰冷。长沙虽心有不甘,但当时的办法并不多。

这个曾经的“大三线”城市, 开始摆脱“老工业基地”的套路,寻找发展新引擎,向着新方向突围,是改革开放10年以后的事情了。

1989年,出身兵器工业部长沙洪源机械厂的梁稳根带领团队,创建了涟源市焊接材料厂。三年后, 时任长沙建设机械研究院副院长的詹纯新,带领7名科技人员,借款50 万元,组建了中联建设机械产业公司。在那个服装生产和家电制造大热的年代,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但就是这两个装备制造业的新兵,日后协同他人,成功地把长沙送上“世界工程机械之都”的宝座。

1990年,长沙GDP首次突破百亿大关,达到102亿元。这一数字虽然超越了常德,成为省内第一, 但在全国地级以上城市GDP排行榜上,仍然没有多大起色,排在第36 位,居福州之后。

2000年,长沙GDP增至656 亿,一、二、三次产业的比重为11.3:40.9:47.8,装备制造业逐渐成长为这座城市的优势支柱产业。

追溯长沙的崛起之路,2004 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年份。这一年夏天,无数人的平静生活被一档选秀节目《超级女声》打破。特别是2005年的第二届《超级女声》,引发收视狂潮,无数人为“超女”疯狂,全国的粉丝们硬是用每条1元钱的有价短信,将湖南卫视送上了地方电视台的王者地位。自此,文创产业扎根长沙,并迅速壮大。

尽管与芒果台的辉煌业绩相比,2005年的长沙略显低调,经济总量也刚过1500亿元,在全国城市排名第28位,但是显然,手握装备制造和文化创意两张王牌的长沙, 已经做好了进入“正赛”的准备。

此后,长沙步入发展快车道, 以连续六年超过14.5%的增速领跑全国。

2018年,长沙GDP达到11003.41 亿元。与2000年相比,增幅高达1577%。观察者称,长沙真是“跑疯了”。

一路狂奔的长沙,相继赶超了福州、长春、石家庄、郑州、济南、沈阳等省会城市,在晋升为省内“带头大哥”的同时,也成长为长江经济带、中部城市群的“逆袭者”。就省会城市而言,南京、杭州正在成为长沙下一步赶超的目标。

作为中部省份的一个普通省会城市,长沙用近20年的高速发展,近乎完美地缔造了“另一个深圳”。

对于“长沙速度”,市长胡忠雄做过这样的概括:40年来,长沙经济总量从不足20亿元先后跨越百亿、千亿台阶,步入“万亿俱乐部”,跃居全国省会城市前列;40 年来,城市建成区面积扩大8倍, 由“五一路时代”迈入“湘江时代”,开拓了“一江两岸、比翼齐飞”的城市新格局;40年来,长沙城镇、农村居民收入分别增长20.1倍和25.7倍,城镇居民人均居住面积由3.97平方米增加到40.4平方米,老百姓获得感越来越强,“幸福”成为长沙的鲜明标识。

“除了湖南人骨子里的霸气和坚持,要说初心,真实的情况是长沙原来还真没敢把自己和深圳放在一个梯队里。”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陈彩虹说, 现在情况不同了,好像除了深圳, 让长沙能够对标的城市已经不多。

在“软优势”上,除了指标亲民的幸福城市,长沙也是中国(大陆)国际形象最佳城市、东亚文化之都、世界媒体艺术之都,还是2018 中国城市软环境指数第2名(深圳第1 名)、2019中国国际化营商环境建设标杆城市。

在“硬条件”上,可圈可点的优势更多:长沙智能制造已经走在世界前列,国家级智能制造试点示范企业(项目)总数达27个,居省会城市第一;湘江新区智能驾驶测试区获工信部授牌,成功跻身“国家队”;第三届中国军民两用技术创新应用大赛,金奖总数居全国第一。

长沙是开放的新高地,获批国家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市场采购贸易方式试点、文化出口基地,进出口总额增速居中部省会城市之首。

还有“ 两山四谷” —— 岳麓山下,科创企业纷纷云集;马栏山旁,文化创意肆意迸发;湘江智谷,自动驾驶蜚声全国;新麓谷, 新兴业态蓬勃发展;种业硅谷,种业企业茁壮成长…… 

尽管长沙是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有三千年城名、城址不变的履历,有马王堆遗址,有橘子洲头……可是在20年前,有谁曾注意过长沙呢? 

如果说从20年前《还珠格格》热播到15年前《超级女声》横空出世,人们才开始关注湖南卫视光影传奇下的长沙,就像喜欢舞台上一个又唱又跳的小女生,那么现在,关注一个自带光环、自带流量、已成世界大观的长沙,就是在研判一个已经进入决赛场的重量级选手—— 

一路过关斩将,长沙曾经怎样定位自己?不断追求向上,长沙又将怎样构筑未来? 

工程机械湘军:一个后发城市的道路与梦想

在支撑长沙万亿GDP的诸多产业中,有两个是“世界级”的: 工程机械,媒体艺术和文化创意。智能装备制造业的大发展,让长沙勇夺“世界工程机械之都”;“文化湘军”的全面崛起,让长沙成为“东亚文化之都”,而现代烟花的制造和表演,则助力长沙夺得“世界媒体艺术之都”称号。

作为一个后发城市,最能代表和支撑长沙的道路与梦想的,是装备制造业。

1978年,第一机械工业部建筑机械研究所(后更名为长沙建设机械研究院)迁至长沙,长沙由此成为国内领先的工程机械科研基地, 其拥有的工程机械研发能力和行业技术储备,足以支撑相关企业走上自主发展之路。

做工程机械,长沙有基础。不过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工程机械领域“徐工”一枝独秀,而湖南本地企业的声名,仍属于老一代的湘潭江麓机械厂和常德浦沅机械厂。

怎么做大这个产业? —— 需要新生力量。可是新生力量在哪儿呢?——在路上。

1991年,涟源焊接材料厂更名为湖南省三一集团有限公司。“三一”之名,源于创业初期梁稳根提出的“创建一流企业,造就一流人才,做出一流贡献”的企业愿景。

1992年,三一提出“双进战略”——进入大城市长沙,进入大行业工程机械。进而确立企业发展路径:打破“技术恐惧症”,坚持自主创新道路。

1993年,创建一年多的中联依靠自行研制的混凝土输送泵,迅速打开市场,当年盈利近300万元,1994 年盈利近1000万元,此后几年的盈利每年都近乎翻番。

上个世纪末的中国,工程机械设备几乎是清一色的“海外军团”。以混凝土输送泵为例,仅有5%的产品出自中国企业,其余95% 的市场份额由海外特别是德国品牌垄断。这意味着,即使在本土市场,中国工程机械也不过是跟在跨国企业身后的“拾麦穗者”。

与世界企业争夺本土市场, 三一和中联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然而后退,非“湘军”所愿,咬紧牙关、迎难而上,才是长沙的选择。1994年,三一重工第一台大排量、高压力混凝土拖泵研制成功,此后全面替代进口。1998年,三一重工成功研制出37米泵车,中国终于有了自主知识产权的长臂泵车。

1999年,长沙装备制造业的第三家核心企业山河智能,登上了历史舞台。工程机械“三驾马车”的格局,也在长沙形成。

如果没有国家基本建设的全面启动,没有后来的房地产开发,以工程机械为主的装备制造业,不会在长沙取得如此大的发展。可是如果没有长沙市政府大开发、大引进、大激活政策的坚定配合,相关企业想做到今天的高度,恐怕也难。

2000年,长沙重工业产值首次突破150亿元。在管理者的眼中,长沙发展工程机械有基础、有优势、有潜力,作为拉动经济的重要增长点, 应予大力扶持。此后十八年,这一行业突飞猛进。

2000年,中联重科在深交所上市;随之,三一重工、山河智能先后登陆资本市场。长沙成为全国唯一拥有3家工程机械类上市企业的城市。

在资本和政府的共同推动下, 三大企业通过自主研发、规模扩张和企业并购,快速做大做强,长沙“工程机械之都”的霸气,从此开始显露。

以混凝土输送泵为例,到2004 年,国产品牌就已占到本土市场95% 的份额。如今,无论是在湖南省内大小建设工地,还是在全球的众多超级工程,工程机械的“主力军”大多是长沙制造。

再以隧道掘进盾构机为例, 2013年以前,基本是天价“洋品牌”独霸中国市场,如今,长沙铁建重工研制的岩石隧道掘进机、大直径盾构机,在国内市场的占有率已超过85%。

目前,全国工程机械行业所有门类的产品品种,长沙都能生产。其中,混凝土机械产品产量居世界第一,挖掘机械、建筑起重机械、桩工机械、掘进机械等产品产量,也在向世界第一制造城市挺进。

升级智能制造:长沙跃升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一路高歌猛进的工程机械行业,在2011年陷入衰退。究其原因,当然有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国家4万亿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周期的结束,更重要的是,随着全球经济复苏的乏力,2012年以后国家对房地产行业持续调控,国内经济增速和固定资产投资均呈放缓趋势,处于上游的工程机械行业自然受到较大冲击。

工程机械行业在2011年达到历史峰值后,随后6年持续下滑,2016 年整个行业中期的收入不足2011年同期的一半,2015、2016年更是全行业亏损。

长达6年的低谷,在其他城市有的企业选择停产,有的选择转向, 有的甚至破产。这期间,长沙的企业也降低了产能,但却没有止步, 而是以智能化改造推动产业迭代升级。因为谋划早、动手快、企业贯彻战略意图坚决,在政府的助力下,重点企业不断修炼内功,深耕智能制造,提升内生动力,涌现出一批智能化样板。比如三一集团打造的18号智能厂房,从此成为亚洲最大、最先进的智能化制造车间。

而为了提升整个行业,长沙还大力引进、扶持中小智能制造企业。到2018年底,全市有464家市级智能制造试点企业,其中获批国家级智能制造试点示范和专项的数量有27个, 这一数量在省会城市中排名第一。

2017年,基础建设开始复苏, 市场迅速增长。此时的长沙,已经成功跻身国内“智造”城市第一方阵,浴火重生的工程机械行业,也借力智能制造实现了高速增长和高质量发展。

2018年,三一重工实现营业收入558.22亿元,在国内建有北京、长沙、上海、沈阳、昆山、乌鲁木齐等六大产业基地。在海外,三一建有印度、美国、德国、巴西等四大研发和制造基地。目前,集团业务已覆盖全球100多个主要国家和地区。

三一制造涉及混凝土机械、挖掘机械、起重机械、路面机械、煤炭机械、港口机械、海洋工程装备等产品领域,旗下拥有三一重工、三一国际两家上市公司。通过三一重工,集团全资控股全球混凝土机械第一品牌德国的普茨迈斯特(Putzmeister)、持股全球随车起重机械巨头奥地利的帕尔菲格(Palfinger)。

2018年,中联重科实现营业收入286.97亿元,在建筑起重机械的市场占率稳居行业第一,销售规模全球第一;中联混凝土机械及汽车起重机械市场占有率稳居第二。

在产品走出去的同时,中联重科通过海外并购、绿地投资建厂等方式,也实现了企业走出去。从2001年开始,中联重科先后收购英国Powermole、意大利CIFA、德国M-TEC、荷兰RAXTAR、意大利LADURNER、德国Wilbert等行业优秀公司,并积极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布局,研发中心、生产基地、市场网络、服务体系遍布全球,产品覆盖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三驾马车”中的山河智能, 规模虽不及三一和中联,但其研发实力堪称行业翘楚,并且在大型桩工机械、小型工程机械、中大型挖掘机械、凿岩设备、物流设备等领域,培育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竞争力。

2007年,铁建重工在长沙成立。这家隶属于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的重工企业,虽然成立最晚,但已是全球领先的地下工程装备和轨道交通装备大规模定制化企业。公司从零起步,聚焦于个性化、定制化、国产化的高端装备研发,研制了50多台套全球首台、国内第一的地下工程高端装备,并快速成长为中国工程机械10 强企业(第5位)、全球工程机械50 强企业(第33位)。

作为全球全断面隧道掘进机单项制造冠军,铁建重工的入局,补上了“地下工程机械”长沙制造的短板, 同时让长沙的装备制造业由“三驾马车”升级为“四轮驱动”。

除了工程机械,长沙另一个“用装备重器,锻卓越新材”的产业,是新能源光伏设备制造业。

2009年6月,红太阳光电依托中国电子科技集团第四十八研究所成立。十年来,公司坚持“装备+工艺+产品+产业”的发展思路,率先在国内推进新一代高效电池+智能制造生产模式,以成套光伏装备为牵引,与工艺相结合,建立工艺指导设备研发,设备促进工艺发展的良性循环发展模式。运用自产光伏装备,顺利拉通900MW铸锭、400MW 金刚线切片,700MW太阳能高效电池、700MW组件的光伏全产业链, 真正做到了“用自己的设备,创光伏产业奇迹”,并将产业顺利延伸到泛半导体装备、电子材料和光伏发电应用系统的研发和生产,产品和装备畅销全球。

红太阳光电拥有国内新一代500MW PERC高效电池智能制造生产线,在主要产品领域拥有百余项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技术,同时具备为行业量身定制高效电池+智能制造升级改造方案和整线交钥匙工程的能力。从替代进口到领先世界,十岁的红太阳,已然不乏傲视群雄的资本。

2018年,长沙工程机械产业产值超过1600亿元,全球工程机械50 强中,有4强在长沙崛起;全国工程机械前5强中,长沙独占3强。长沙拥有三一集团、中联重科、铁建重工、山河智能等主机企业及200多家配套企业,工程机械产品产值约占全国总量的23%、占全球总量的7.2%,产品覆盖全球160多个国家和地区,产业聚集度较高,行业发明专利过两万,“世界工程机械之都”名副其实。

2019年上半年,工程机械骨干企业营收增长均在50%以上,利润增长有的企业甚至翻番。因为全系产品畅销全球,因而直接推动了长沙出口额一路飘红。

闯关夺隘30年后,长沙把对装备制造业的认识,提升到智能制造统领一切的高度。

在三一重工、中联重科和铁建重工的生产现场,联合调研组成员看到的是信息化、升级版的智能制造,车间中的物流、工装和派工, 均已实现智能化。而在看不见的售出设备使用现场,制造端的售后跟踪和服务,也已实现智能化。

以三一为例,该集团产品均加装了自主研制的“黑匣子”,用于即时采集设备运行数据。目前, 该集团有20多万台在外设备,通过黑匣子传回海量的工况、位置、设备状态等数据。这些数据可以用于指导三一的服务提升、研发创新以及市场销售等环节。海量数据还形成了业内著名的“三一挖掘机指数”。作为在建项目施工进度的晴雨表,这一数据为中国宏观经济发展走势提供了判断依据。

而在其他行业,智能制造也得到了较好的推广和应用。长沙市工信局向调研组介绍,智能制造在食品、医药、服装和烟花爆竹等传统领域,效果更为明显。比如盐津铺子,6000平方米的食品生产车间、年产值达到6亿元,仅需要150个工人;比如梦洁,是家纺行业第一个国家智制造试点示范项目,机器15 分钟就将一套完整的四件套成品制造出来;还有加加酱油,从投料、制曲、发酵、压榨、杀菌、检验, 再到装罐、在线检测、包装、装箱,已全部实现数字化控制。

艰苦创业,几经沉浮;筚路蓝缕,玉汝于成。一个产业从遴选、发展,进而成为一座城市的核心产业,颇多不易。靠扩大规模,只能增加一时的产能;靠合资和并购, 只能解决领先一步的技术。唯有靠智能升级、走自主创新之路,才能让长沙的工程机械产业持久地立于世界强手之林。基于这样的世界观,长沙实施两手抓,一手抓自主创新,一手抓产业智能化升级。

政府积极支持企业自建研发中心、工程中心、技术中心,支持企业坚定不移地走自主创新的内生发展之路。以中联和三一为例,截至今年一季度,两大重工集团的专利申请数累计超过1.8万件,实际获批近1.5万件。

而对于产业升级,长沙市的做法是持续地为打造“智造高地” 构筑最优生态。2015年,长沙率先在全国出台《智能制造三年行动计划》,着力推进龙头企业改造,以点带面推动工程机械、电子信息、材料等产业转型升级,提升产业竞争力。随后几年,长沙大力支持以长沙智能制造研究总院、长沙机器人研究院、长沙新材料研究院、长沙工业云平台等为主的智能制造公共服务平台,及以中国(长沙)智能制造峰会为代表的智能制造技术合作交流平台,有效地整合国防科技大学、中南大学、湖南大学以及其他科研院所的科研资源,实现重点领域前沿技术与关键共性技术的集成供给;支持以“2025智造工场”“三一众智新城”“58众创” 为代表的孵化空间,培育一批智能制造的新生力量。

对于优势产业的创新与升级, 长沙的方法论就是自上而下对智能产业大力扶持,向产业聚焦,培育产业生态链,让更多企业的智能化项目汇聚到长沙,并逐步形成智能制造的良好生态。

比如长沙智能制造研究总院, 作为长沙市推动智能制造的顶层设计、项目咨询机构,政府以购买服务的方式,为全市制造型企业开展免费咨询、问题诊断、改造方案设计等服务。

政府还为长沙工业企业建立工业云平台,并由长沙智能制造研究总院运营。目前,长沙工业云平台已拥有注册企业3.7万家,集聚云服务商90余家。

为了助推智能制造,加强引智和引资,2018年长沙以产业链建设作为纵深推进智能制造的着力点,确定了22条工业新兴及优势产业链,每条产业链由一位市领导担任“链长”,在每个产业链最集中的园区设立产业链办公室,选派干部专职从事产业链工作,在全国首创了一套“链长牵总、盟长搭台、校长支撑、行长帮扶”的“四长联动”工作机制。

无需多评,“产业链”如此运作,对产业发展的协同和助力,不言而喻。

现在长沙对所有引进的重大项目,都要求必须是智能化的生产方式。在长沙2919家规模工业企业中,已有464家成为市级智能制造试点示范企业,智能制造“长沙模式”初步形成。

“长沙经济工作的思路,就是抓住产业链建设不放,精细谋划、精准发力。”长沙市政府研究室主任王德志向调研组介绍,今年以来,长沙先后组建或成立了一批产业链平台,包括长沙新一代半导体研究院、长沙市湖湘军民融合促进中心、长沙军民先进技术研究有限公司、刘经南院士工作站、方滨兴院士工作站等。截至目前,各园区及企业获批国家、省、市级产业链有关平台达到33个。

“这些科研机构为长沙智能制造的未来发展,凝聚了智力资源, 搭建了产业平台,提供了智力支持。”长沙智能制造研究总院院长李仁指出,长沙抓住了信息化和智能制造的“风口”,在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上下功夫,在设计智能化、生产智能化、管理智能化、运维智能化、产品智能化上深耕发力,可以说是下好了创新“先手棋”。

文化创意湘军:一场有关视觉与听觉的突围

2018年,长沙文化创意产业实现总产出3000多亿元,增加值近1000亿元,是2010年的2.5倍多。文创产业增长迅猛,占地区总产值近10%,这在中国地级以上城市中并不多见。

支撑长沙文创产业这一“眼球经济”“体验经济”的主力,是“文化湘军”“烟花湘军”。

长沙文创产业发展繁荣兴盛, 受益于产业发展起步早、基础好等优势。过去30年,在长沙的湘江两岸,陆续诞生了“电视湘军”“出版湘军”“动漫湘军”等文化品牌。目前长沙已建成国家级文化产业园区(基地)12家、省级18家、市级14家,其中天心文化(广告) 产业园为中部五省唯一的国家级文化产业示范园区,中南国家数字出版基地是继上海、重庆和杭州之后的第四个国家级数字出版基地。

烟花湘军,出自浏阳。作为长沙下辖的县级市,浏阳是全球烟花爆竹生产贸易的核心基地,是世界烟花之乡。作为烟花爆竹的发源地:唐,小竹筒装硝的“爆竹”响彻浏阳河畔;宋,浏阳花炮兴盛于世;清,沿着九曲浏阳河,经湘江入大海,浏阳花炮走向世界。1986 年,浏阳花炮首次在摩纳哥国际烟花节上获大奖;1991年以来,两年一届的花炮文化节,已经成为一张畅行世界的名片。

“烟花是和平的使者,代表着和平、吉祥和欢乐。烟花是梦想与激情的代名词,在文化创意产业中极具情感表达和视觉效果。”浏阳市鞭炮烟花产业发展中心副主任李仕飞说,烟花还是就业的保障、扶贫的利器,浏阳现有花炮企业557 家(含270家出口企业),虽然年产值只有246.4亿元,但从业人员过30 万,外辅人员10万,年发放工资100 多亿元;从业人员中,老弱病残和家庭主妇,都是主力军。

在世人眼中,烟花生产属危险品制造行业。然而在长沙,制造、燃放技术几经升级的现代烟花制造,已经变身文化创意产业。

“长沙的焰火,世界独有。焰火作为一种世界通用语言,其表演形式容易被各国人民普遍接受,其沟通效果容易取得大众的情感共鸣。”李仕飞指出,正因为有烟花这种与众不同的文创艺术形式,才让长沙最终夺标“世界媒体艺术之都”。

作为湖南母亲河湘江的一级支流,浏阳河以逶迤秀美闻名于世。在汉语中,“浏”字本意即为“清澈、明亮”。浏阳河发源于罗霄山脉,经浏阳、长沙汇入湘江,自古文化气息浓厚。如今在长沙市区浏阳河第八湾,一个文化创意产业的新地标——马栏山视频文创产业园强势崛起。园区以“文化湘军”为基础,以数字视频、音频创意研发为龙头,以数字视频金融服务、版权服务、软件研发为支撑的视频产业集聚区。

园区本就是湖南广电的驻地和大本营,湖南卫视、芒果TV就在其中。由浏阳河第八湾塑造而成的“V”形园区,地貌很契合“中国V 谷”,2018年6月获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批准设立,未来将建设全行业最大的IP生产基地、中国第一家数字版权交易中心、中国最大的视频创意孵化器。

经过15个月的建设,面积为15.75平方公里的中国V谷,正逐步形成“一轴一带,两翼三区多岛” 的规划格局,在三区——滨河数字文化创意区、TOD高密度综合发展区、滨河生态区,配套衍生了数字视频设计服务、生活服务、视频电商、视频主题教育培训等产业链集群,致力打造数字视频创意企业生态孵化器、数字视频内容生产大本营、视频版权交易市场、视频版权衍生产业集聚区。

中国V谷现已聚集各类文创企业2000余家,除了爱奇艺、西瓜视频、新浪、草莓视频、银河酷娱等知名企业相继落户外,一大批视频、音频企业在野蛮生长。这里有22岁CEO带领的200多人的直播团队,有从芒果台辞职出来专拍精致纪录片的年轻团队,有依托淘宝网创业的电商直播团队,也有誓将杜比拉下马的音频科研团队…… 

在中国V谷,芒果TV和长沙广电早已摘下新地块,布局视频产业。2019年8月23日,绿地集团以31.49亿元摘下新地块,宣布未来五年内,将联合合作伙伴投入百亿资本,在马栏山打造一座380米高的标志性地标建筑,同时引入相关产业IP。

阳光下,仍有待摘牌的土地在中国V谷草长莺飞。马栏山在等待, 等待视频音频产业万马奔腾的那一天;第八湾也在等待,等待规划目标靓丽实现的那一天。

当然,原来的领军者也绝对不会止步——无论它们在不在中国V谷。

视频网站的崛起,正是电视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于是湖南广电早早布下“芒果TV”这颗棋子,潜心培育自己的视频网站,走在省级广电的前列。2014 年,随着芒果TV 成立,湖南广电形成湖南卫视、芒果TV“双轮驱动”的发展格局。

出版湘军在应对新媒体挑战上,也快人一步。长沙市文化主管部门向调研组介绍,早在振兴传统出版战略实施前的2008年,出版业就提出了数字产业战略,挺进数字出版与数字传播。2013年,又在全国率先提出线上与线下结合,文化与金融结合,走财团式道路的发展战略。现如今,岳麓书社的四大名著可读可看可听,天闻数媒产品覆盖29省4000所学校并进入欧亚非市场,贝壳网注册用户突破120万,4 亿字《湖湘文库》上线供读者免费阅读,而《快乐老人报》正建设国内最大老年文化产业集群。

出版湘军还将目光转向国际市场。中南传媒版权输出欧美、在越南设分社、创造南苏丹教育援外新模式、入股全球最大的在线版权交易平台、在港拓展全球教育业务、开拓在线语言学习业务……“走出去”的步伐越来越快。

而从马栏山视频文创园到关山电竞小镇,动漫湘军也不甘落后, 力推“动漫+”时代,游戏、电竞产业发展迅速。

近几年,游戏湘军发展迅速。2013年至今,拓维信息在中国市场代理了多款超高人气精品手机游戏,屡掀“漫游”热潮。在长沙19家省级文化产业园区,不少园区都规划有动漫产业一席之地。今年5月,芒果互娱金鹰电竞与合作伙伴联合主办了“MDL·金鹰电竞站”线下正式赛。而关山电竞小镇计划在未来5年内, 投资超过150亿元,建设电竞赛事场馆、电竞动漫学院、研发创新创意中心、电竞产业大楼等文创项目。长沙正围绕电子竞技运动,以“电竞+” 的多元化产业模式,建设具有地域特点的电竞产业聚集区。

烟花爆竹产业逾千年,在环保、安全、禁放等多重政策打压下, 烟花湘军不但没有放弃祖业,反而果断地选择产业升级、负重突围。

浏阳是烟花技术高地,国际烟花协会总部永久所在地、国际烟花爆竹标委会、国家烟花爆竹产品质量检测中心等行业权威技术组织, 均设在浏阳。利用产业人才和平台集聚的优势,浏阳力推产业创新发展,除了研发和改进新产品,鞭炮生产现已全面实现机械化。与此同时,烟花中心还携手企业,力推“加减乘除”战略:在文化创意上做加法,增强品牌竞争力;在落后产能上做减法,优化产业机构;在科技创新上做乘法,提升环保安全系数;在问题化解上做除法,厚植产业发展沃土。

调研组在浏阳看到,东信、庆泰、浏阳等著名烟花企业与北京理工大学、中南大学等高等院校建立产学研合作机制,加速花炮的科技研发进程,成功研发了微烟无硫发射药、微烟引线、新型环保鞭炮等领先世界水平的安全环保新材料、新产品。为突破制约产业发展的重大技术瓶颈,浏阳设立1000万元专项资金,对七大关键技术进行重点攻关;在文化创意上下工夫, 大力发展创意烟花;以数字技术为手段,推动电子燃放设备点火精准化、环保化;创新焰火表现形式, 引入音乐、舞蹈、激光等多元文化艺术以及喷火机、无人机、立体塔柱等现代化表演设备,提升浏阳焰火的文化创意水平。

陈江波是浏阳人,清华大学博士,是科技部创新人才推进计划入选者。2015年,他带领团队以全新理念介入烟花这一古老行业。他首创无火药喷花机,在全球率先解决传统烟花燃放的痛点问题;他主攻舞台产品,公司推出的无火药舞台喷花机、喜焰喷花机、烟花瀑布机、速喷气柱、直喷烟机等舞台产品,通过欧盟CE、RoHS和美国FCC 等权威认证,产品远销全球9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高端舞台特效焰火全球卓越品牌。

陈是这一行业的拓荒者,也是提升者。他不仅敢为人先,首创多项产品,填补了行业空白,更可贵的是,他为中国企业融入世界时坚持文化自信,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他的科技公司中文名字“孝文”,英文名字“SHOWVEN”。

因为产品和燃放技术均领先, 所以近年来浏阳花炮先后承担了北京APEC、上合组织青岛峰会、北京世园会、“一带一路”青年创意与遗产论坛等国内外重大活动焰火燃放表演。而在长沙,橘子洲固定时段的音乐焰火和浏阳河周末创意音乐焰火, 早已成为世界大观,声名远播。

个性长沙:耐得烦,霸得蛮

当长沙成为榜样,长沙方法论就自然成为焦点。

湖南省委书记杜家毫建言各市:“外学华为,内学长沙。” 

该怎样理解长沙经验? 

“长沙近年来的快速发展,得益于持续不断地优化营商环境、调整产业结构与培育市场主体。”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项安波指出,优化营商环境特别是“软硬兼施”改进要素环境,使长沙吸引了最宝贵的生产要素——人才;二三并重、轻重并举的产业结构,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而三一重工、中联重科、湖南广电集团等行业龙头企业,发挥了推动经济发展的主体作用。

谈到人的因素,我们发现湖南人,尤其是湖南企业家普遍敬仰湘军。

湘军能征善战,不仅使晚清一度出现“中兴”之局,更造就了一群“治军之名将”“治世之能臣”,其越战越勇、愈挫愈奋的势能,甚至影响到文化、工程及科学领域。

山高人为峰,媒体人推崇湘军,常以“某某湘军”描述行业先锋。商场如战场,湖南企业家尤重湘军,而湘军精神也往往深植于湘籍企业家内心。

湘军是什么样的性格?曾国藩评曰:“拙且诚。”李鸿章评自己的老师:“曾文正公,一十八挺。” 

蔡元培的评价是:“湖南人性质沉毅,守旧固然守得很凶,趋新也趋得很急,遇事能负责任。”易中天的评语则是:“湖南人霸蛮、灵泛、潇洒。” 

“湖南人自评是吃得苦、耐得烦、不怕死、霸得蛮。”三沃资产副总经理蔡建伟认为,从“拙且诚”到“一十八挺”,从“沉毅”到“耐得烦、霸得蛮”,符合现状的词其实是这两个:霸气,坚持。

梁稳根在三一内部经常讲: “要么‘翻身’,要么‘翻船’。如果成功完成智能化、数字化转型,企业就会更加强大,就是‘翻身’;反之,就会失败,就会‘翻船’。” 

詹纯新在中联有句名言:“不在中国争地位,要为中国争地位。” 

铁建重工的负责人说:“相关设备,我们已经研制好。枕戈待旦,我们坐等川藏线开工。”

长沙企业家的性格的确霸气, 但做事却不急躁,很能坚持,充满韧劲。而从政府一系列的所作所为中, 一个“个性长沙”也跃然纸上。比如坚持四年的“反炒房攻坚战”。

长沙是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市民住房的高性价比、高拥有率,既给人们带来了“稳稳的幸福”,又给城市营造了无法复制的战略优势。

不过,在2016年下半年,由于投机炒作与去库存政策等多种因素叠加,长沙出现一房难求、房价上涨压力与日俱增的形势。

湖南省委、省政府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打击炒房。于是长沙市委、市政府开始力推“保刚需、增供给、强监管、调结构、提品质、稳预期”等多项组合新政,坚决遏制投机炒房,确保市场平稳有序。

市场经过反复较量,政府十八个部门联动,因城施策,标本兼治, 坚持到底。三年多过去了,长沙成为全国第一个“让炒房客有去无回”的城市,住房市场呈现出“供需稳、价格稳、预期稳、市场稳”的显著特征。现在,低房价已经成为这座城市靓丽的名片,而始终保持房价洼地优势,不但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向更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更成为长沙市政府坚决完成的工作目标之一。

事实上,长沙需要完成的目标还有“中国自动驾驶第一城”“中国移动互联网第五城”“中国种业硅谷”…… 

什么时候,长沙能停下来、喘口气?

“只要出发,湖南人的脚步就永远停不下来。”著名编剧、湖南人刘和平说。

《中国发展观察》杂志社、长沙市政府研究室联合调研组

成员:张诗雨 杨良敏 江宜航 

刘长杰 马 铮 周 为

执笔:刘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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