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国
根据商务部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境内企业全年共对全球164个国家和地区的7961家境外企业进行了非金融类投资，累计投资金额为1.12万亿元人民币，折合美元为1701.1亿美元，同比增长44%。而今年上半年1－5月份的数据显示，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为345.9亿美元，同比下降53%，由去年的暴涨到今年的暴跌，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是什么因素导致海外投资的大起大落，是市场变了还是政策变了？中企海外投资应如何走，企业应如何在新的形势下把握好海外投资的发展机会？主管部门是否会继续支持海外投资的健康稳定发展，管理层又应如何根据当前海外投资的新特点、新变化，做到在防范风险的同时，继续支持海外投资的健康稳定发展？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这一课题既需要企业认真考虑做出新的选择，也需要政府主管部门认真考虑如何适应新的形式变化，调整规范我们的监管政策，确保我国的海外投资得以健康持续发展，为我国企业的转型升级，为我国企业进一步提升国际竞争力创造良好的环境。
把握海外投资的各种动机因素
在此，我们需要分析一下去年海外投资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因。从积极的因素看，应该承认海外投资的快速增长是符合一般规律的，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经济总量的不断提升，中国已经进入到海外投资的高增长阶段。根据英国经济学家邓宁的投资理论，人均收入在超过8000美元之后，一国的资本流出将超过资本净流入，并将进入快速发展阶段。2015年，中国人均收入已达8000美元，说明中国已进入到了大规模海外投资的发展阶段。此外，从投资结构看，中国企业的海外投资领域正在由矿山能源开采逐步转向制造业和服务业，而近期更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趋势。美国市场的反应是，中国目前在美国的投资主要集中在八大领域，包括酒店度假村、名牌豪华酒店、洗碗机和咖啡机生产领域、重型机械、好莱坞制作商、软件分销商、证券交易所及网络游戏商等，这些在美国市场发展十分成熟的服务业已经成为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主要标的。
鉴于中国目前正处于转型升级的艰难阶段，从中国企业发展的需要看，企业正常的海外兼并主要包括以下几种类型：
一是通过兼并收购海外发展成熟的服务业，中国企业可以直接进入该行业的经营领域，继承并沿用原有的销售渠道和网络并能保持一定的盈利水平。
二是通过兼并收购生产型企业，可以学习掌握原有企业的产品研发技术和管理水平，提高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能力，并可以掌握该企业现有的技术水平和研发能力，借用原有的销售渠道和网络，扩大企业的规模和盈利水平。
三是通过兼并收购，可以和国内企业的发展融会贯通，通过市场的双向传导作用或把国外成熟的经营理念和模式引入国内，拓展新的盈利模式，同时可以发挥国内企业的制造、组装能力，扩大生产规模和市场销售份额。
四是通过兼并收购，可以促进企业经营管理水平的提升，提高企业国际化经营的能力和水平，对于做大做强企业、加快形成企业参与国际竞争的新优势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从去年中国企业海外并购快速发展的动因分析，不排除存在以下几方面潜在的动因及风险：
首先，多数企业认为，美国经济已处于强势复苏阶段，认为此时收购美国的一些具有成熟商业模式的服务行业肯定可以带来稳定的投资回报。在对美国经济的分析和判断上，多数企业缺乏对美国经济深层次矛盾的理解和把握，盲目乐观。此外，对于中美文化的差异缺乏感性认识且并未引起高度重视。从潜在风险看，可能会遇到两种可能，一是一旦遇到新的经济萧条或市场震荡，企业经营会遇到困难或亏损。二是由于存在中外文化差异，可能会在经营理念和发展模式上产生分歧或矛盾，或将影响企业的经营和效益。
其次，企业对目前金融信贷高杠杆的风险认识不足，大多数兼并收购的案例从外方看都是中方以现金支付方式进行的，但实际上投资者一般都是以大量的银行贷款或通过投资基金来支付的，很多企业的贷款投入高达90%。对于经营效益好的企业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对于本已负债较重的企业风险就比较高，其中，由于投资公司和基金的积极参与，导致企业对高杠杆收购的风险认识不足，认为只要有银行贷款就没有问题，有的企业对于投入产出的测算也不够严谨，有的企业甚至对银行还款的方案都没有概念，这种行为将构成潜在的企业负债风险。
三是受人民币贬值的预期心理驱动。自2015年8月11日人民币汇改以来，由于受到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和美元快速升值的双重影响和冲击，人们的预期心理发生了巨大变化，人民币一度面临明显的贬值压力，而大多数企业对人民币未来发展心有疑虑，担心人民币会持续贬值，所以抢在人民币贬值之前大规模地投资海外市场以期获取汇率波动好处或更高的投资回报率。
四是企业盲目扩张，非理性投资冲动激增。这类企业一般以大型企业为主，为了响应国家鼓励“走出去”的号召，这些企业都在国际市场上积极寻求投资机会。这些企业通常较容易获得银行贷款，并通过海外兼并收购进一步将资产规模做大，以更大的资产规模做抵押，再进一步提高融资贷款额度。以此发展，其结果是企业的资产负债越来越大，一旦遇到经营风险，则可能导致企业发展遇到巨大的困难，甚至引起银行不良贷款发生，由此也构成了当前海外投资潜在的风险之一。
五是部分上市公司或民营企业由于盲目轻信国际上对中国经济的负面分析，一方面认为中国经济将长期面临下行压力，另一方面则相信人民币资产将面临持续缩水的压力。所以这些企业以加强全球资产配置为由，防范资产的缩水，即采取了大规模海外投资收购的手段，实现其大规模转移资产的目的。这些企业海外投资收购大都采取了在海外融资贷款的形式，形成了新的负债，随着美元的持续加息，国际贷款利率的上升，这些企业可能会遇到偿还海外借贷的压力，有的企业甚至可能触发企业债务风险。
加强监管与提高服务并举
针对中国企业海外投资并购快速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和风险，自去年12月以来，有关主管部门已加强海外投资风险的防范工作，一方面加强了对海外投资的跟踪监管，另一方面对海外投资的外汇支出实施了严格的审查限制。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外汇管理局都对企业对外放款提出了新的要求，商务部也发出通知，明确要求对外投资和兼并项目，企业需提交额外的备案和核准申请材料，要求企业填写境外并购事项前期报告表。国资委也颁布了中央企业境外投资监督管理办法，特别加强了对央企境外投资风险的管理和监督。通过各有关部门的齐抓共管，确实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但同时企业也处于无所适从的阶段。
为进一步规范海外投资管理，确保有效投资的持续发展，构建健康有序的投资发展态势，建议管理层和投资企业共同努力做好海外投资中的防风险工作。希望管理层能进一步完善监管办法，确立明确的监管条件，并应做到监管条件和程序的公开透明。一要进一步研究完善海外投资新的监管审批办法和机制，明确规定海外投资鼓励和支持的项目清单，对于禁止的和限制的应纳入到负面清单进行管理，以便于企业遵照执行。二要明确海外投资分级管理制度，对于投资规模较大的项目如何审核应明确程序，使得企业做到心中有数，避免企业在投资过程中由于政策把握不准，导致投资项目的拖累和延误继而造成损失。三要在防控企业风险方面有明确界限。对于已经负债过高的企业加强监管是必要的，但应明确界限。例如，能否明确规定负债率在100%以上的企业，银行可拒绝贷款，以避免企业在无序扩张中形成新的风险。
针对中国快速发展的海外并购浪潮，除有关主管部门应加强监管外，还要强调对支持鼓励类的项目，有关主管部门仍有责任继续提供必要的便利化服务和政策支持。另一方面，应加大多方面的信息发布与服务，及时向企业发布风险提示和引导，提醒企业树立风险意识，确保投资的安全性和可持续性。
企业应全面提高风险意识
（一）企业要关注并学会把握和驾驭国内外经济形势的复杂变化。目前全球经济仍处于不均衡复苏阶段，市场波动和震荡十分剧烈，发达国家仍未最终摆脱危机的束缚，美国经济虽率先复苏，但也存在众多深层次的矛盾，金融资产泡沫和企业债务风险仍是困扰美国经济的主要矛盾。特别是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推行的“美国优先”的极端政策，将带来新的政策上的不确定性，投资环境将更加复杂，中国的投资企业一定要全面了解投资目的国的政治、法律、经济状况，并对这些发展变化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以避免大规模投资后一旦政治经济形势恶化，将带来不必要的经济损失。
（二）企业必须制定完整的投资计划。中国企业一旦决定参与海外投资项目，必须要有一个统筹的考虑，首先要有明确的企业发展定位和思路，把握好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和经营主业。在进入市场前，应制定详尽的产品战略和市场战略，并要经过充分的论证。其次，在具体项目启动前一定要做好可研报告，如有困难应委托专业咨询机构完成。企业在这方面支出的费用同在项目上交学费比起来还是微乎其微的。特别是针对服务领域的投资，关键是要把握好经营理念和商业模式。
（三）企业要学会控股经营或以较少的投资实现控股的目的。按照《公司法》的规定，最大股东控股是很正常的情况。所以我们在海外兼并过程中，应尽量避免全额收购，可以采取分步兼并收购的方法，如先入股一定的比例，待经营前景比较明朗时再进行增资控股。对此，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提供了有效经验，数据显示，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前，外商在华投资的70%是以合资的形式进行的，此后控股和独资的形式才逐渐有所上升。而且在投资进入市场的初始阶段，当地合作方的选择也是十分重要的。
（四）企业要学会与当地企业的密切合作。海外投资在起步阶段最好先以合资的形式为主，学会与当地企业分工合作，并且要慎重选择好合作伙伴，特别是在一些敏感领域的投资，没有当地有影响力的合作伙伴的配合是十分复杂和艰难的，有时甚至会付出较大的代价。此外，无论在海外经营独资企业还是合资企业，都要深入了解当地的法律法规和文化风俗习惯，并且要尊重当地的法律法规，严格依法合规经营，不能有侥幸心理。在这一点上要密切地与当地的合作伙伴沟通合作，尽量采取属地化管理的模式，加快融入当地社会，逐步树立良好的中国企业形象。
（五）企业要加强风险防范意识。在海外投资兼并过程中，主要应注意两方面风险，即外部风险和内部风险，由于不了解所在国的法律法规和财税制度所导致的经营困难或财产损失属于外部风险；由于人员安排不当或主要负责人水平和能力有限所导致的经营亏损属于内部风险。在当前形势下，在海外兼并收购的过程中，应尽量避免杠杆过大操作，特别是对于有些负债很高的企业，更要严格限制超规模贷款收购的做法，应鼓励采取多渠道融资的方法，避免因企业遇到债务问题后直接对银行造成影响。我们看到，中国企业在实践中正在发展壮大，竞争能力不断提升，相信在企业普遍提高风险意识的前提下，在管理层不断改进完善监管制度、提高服务意识的条件下，我国的海外投资定将行稳致远，为国民经济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作者单位：中国世贸组织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