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燕 李扬帆
内容提要：
本文节选自《中国汽车产业发展报告（2023）》一书。本文认为，我国需要紧抓汽车产业向新能源和智能网联变革的机遇，在更宽的领域推动重大原始创新和集成创新，加快实施创新引领、绿色低碳、智能网联、质量品牌、双向协同、开放共赢六大行动，在推动我国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中提升国际竞争力，在高水平开放合作中推动汽车产业由大变强。
创新引领战略：以新能源和智能网联为突破口，提升汽车产业引领性创新能力
一百多年来，汽车设计制造不断出现新路线、新技术、新创意，汽车市场不断扩大和细分，形成体量庞大、环节众多的产业体系，有力推动全球经济一体化和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现代化进程。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能够建立较为完备、处于全球前沿水平的汽车产业体系，是具备较强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综合实力、有能力为人类文明进步做出较大贡献的标志之一。我国自2009年成为全球汽车产销量最大的国家以来，成为引领当前全球汽车市场需求变化的主要力量，同时也建立了具有规模经济和配套优势的完整产业链，在引进吸收和自主创新中推动了产业技术进步和产业体系效率提升。回顾历史上发达国家对汽车产业的开创性、变革性贡献及其深刻的经济社会影响，我国距离树立汽车设计与汽车制造的新范式、重塑全球汽车产业面貌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需要紧抓汽车产业向新能源和智能网联变革的机遇，在更宽的领域推动重大原始创新和集成创新，为全球汽车产业跨时代的进步做出中国贡献。
美国是现代化汽车工业的定义者，在20世纪初创造了大批量标准化的汽车制造流水线以及零部件供应链，大幅降低汽车制造成本，推动汽车在中等收入的劳动阶层得到普及。汽车在美国国土开发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也成为美式生活方式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出现了汽车旅馆、“得来速”等汽车出行配套服务。在电动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化进程中，美国也是最先起步者，有力地吸引各类优质研发创新要素流向汽车产业、各领域先进技术向汽车产业转化应用。
欧洲是汽车的发源地和世界汽车文化的发祥地，汽车不仅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美学的集合、体育运动的载体、财富和社会地位的象征， 充分展现欧洲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特色文化。欧洲汽车产业发挥机械、材料工业的长期积淀优势，坚持以高性能、高品质为核心优势，以超级跑车、豪华轿车、高端零部件构成主打产品，获得较高的品牌溢价。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一体化进程使欧洲汽车产业在共同市场中充分竞争、百花齐放，为汽车产业全球化打下了重要基础。
日本在20世纪70年代抢抓石油危机、经济滞胀带来的汽车产业变革机遇，推出了经济实用的设计理念和“精益生产”的管理方法，实现了汽车产业的后发赶超。在全球化进程加快、新兴经济体对家用汽车需求快速增长的阶段，日本车企完成了全球布局，日系车受到购买力相对较低的发展中国家市场普遍欢迎，由此也加快了汽车产业全球化。在探索氢能汽车等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中，日本也做出重要探索，积累了可继续改造升级、进一步实用化的技术体系。
新一轮汽车产业革命将在全球范围内推进绿色、智慧、高效出行模式，并以共享化、服务化等新模式，减少公路交通对资源环境、国土空间、人力资源的占用和消耗，从而进一步降低汽车全生命周期综合成本，提升后发国家汽车生产销售量并加快其工业化、现代化进程。我国作为实现绿色低碳发展和全球化发展较为迫切的发展中大国，经济社会的整体发展诉求与当今全球汽车产业的变革趋势十分贴近。我国汽车产业将以汽车服务于更加美好生活、全球共享发展成果为主题，以智能化和集成化为主线，通过技术创新与模式创新的深度融合，在智能水平、安全属性、附加功能、分时共享、行驶能效、材料循环等不同维度谋求新的重大突破。
一是推动汽车由交通工具发展为集综合智能终端等多功能于一体的共享式、移动式生活工作平台。加快“5G+ 北斗”全面上车，推进智能网联汽车与智慧城市网络兼容衔接，丰富应用场景。依托智能座舱完善家用汽车的工作生活功能，未来在实现高级别自动驾驶的基础上推进“座舱革命”，提供工作、娱乐、休息多用途切换的围坐式座舱。通过“云端代驾”等无人化接送车辆技术，大幅降低汽车分时租赁成本，在大城市率先实现“随召随用随地还”。
二是推动汽车与公共基础设施集成创新。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传统比较优势，通过在公路加装新型基础设施， 如快捷充换电、分布式储能、分布式计算、智慧感知导引告警信号系统、车路通信及路侧辅助驾驶系统等，实现汽车在轻量化的前提下提高智能化、绿色低碳化水平。研发太阳能汽车、飞行汽车等下一代运载工具并寻求规模化部署的合适场景。
三是充分运用智能技术赋能汽车设计制造和运行维护。加快构建汽车设计制造领域的人工智能技术体系，将人工智能运用于仿真环境模拟测试、动力系统与零部件优化、制造方案生成等环节，显著提升汽车设计制造一体化水平，缩短整车设计与制造解决方案迭代周期。提升智能网联汽车及道路交通大数据采集、智能化分析应用水平，将积累的数据高水平转化为设计理念和细节的进步。在合理控制成本的前提下提高车内传感器部署和关键零部件集成芯片的水平，实现汽车性能实时测控、潜在故障预警和智能化维保。
四是不断丰富具有鲜明中国技术优势和价值观内涵的产品体系。深耕混合动力技术， 面向新兴市场的增量需求， 打造以都市圈城市群绿色通勤为主、兼顾远途出行和山地郊野旅游休闲功能的中国特色乘用车典范。完善汽车适老化设计，推广驾乘人员身体状态监测系统。巩固提升大型客车及特种车辆的性价比优势，推出更加适应恶劣气候和复杂路况、更好兼顾运输与施工现场功能的工程车辆，推动适合广大乡村地区的多用途农用车、物流终端配送车在绿色智能化改造后走向海外市场。
绿色低碳战略：以新技术强化规模经济、克服资源环境约束，打开全球汽车产业新的增长空间
据估计，道路交通占全球碳排放的18%左右，如考虑汽车工业及上游原材料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汽车对全球碳排放的贡献应在20%以上（国际能源署估计全球钢铁工业碳排放占全球碳排放的7%—9%；世界钢铁协会、世界经济论坛等机构发布的报告显示，2021 年全球汽车工业消耗钢材约3 亿吨，占全球钢铁表观消费量的16%左右；钢铁材料平均占据了每辆汽车重量的50%— 65%，贡献了汽车材料碳排放的30%—40%；根据以上数据可推算，汽车工业所消耗的材料对全球碳排放的贡献应在3% 左右）。我国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尽管人口已经开始减少，但汽车消费还远未达到总量相对饱和的拐点。印度、非洲人口总量均与我国相当，但汽车保有量均不足我国的1/5，其汽车保有量的增长还处于需求加快释放的早期阶段。未来一个时期，相对后发经济体不仅预计新增大量的汽车及道路排放，其相应公路基础设施以及带有停车设施的城市建筑物建设，也将带动建材产业产生巨大的碳排放。从全球资源环境承载力特别是近年来气候变化的趋势看，广大新兴市场需要发展更加绿色低碳的交通体系，尤其是立足本国国情，在合理规模、适宜能源属性及能耗标准的框架内提高国民机动车保有率。我国在实现本国道路交通节能减排的同时，要加快新能源汽车以及节能环保型燃油车的海外布局， 引导新兴经济体在汽车及相关产业领域走绿色低碳的发展路径。
一是根据海外市场不同特点，因地制宜布局相应的节能环保型燃油车。充分考虑到一些发达国家主要采用燃气或燃油发电、输配电终端设施建设及服务成本较高、电动车运行成本优势不明显的情况，以及相对欠发达国家电力基础设施滞后、供电不稳定的情况，对海外市场电动汽车渗透率上升较慢的前景有所估计。现阶段仍要在燃油车提高能效、减少空气污染物排放、降低综合成本方面加大技术投入，开发适合海外市场的燃油车，提高相应关键零部件保障能力。
二是发展适合海外市场的电动汽车及配套设施服务体系。巩固我国在小微型电动车领域的优势特色，引领新兴市场树立绿色低碳、大众普及、节省空间、简约实用的汽车消费观念。面向欧洲、中东、拉美等消费能力相对更强的市场，发展电动超跑、电动豪华越野车、电动皮卡等产品系列。积极扩大换电服务的海外“朋友圈”，推动换电技术标准逐步统一或兼容。探索发展可在园区或停车场内自动运行的移动充电车（充电机器人），减少一次性配置过多充电桩或者不断扩容加装充电桩造成的额外建设维护成本。
三是战略性保留新能源汽车的不同技术路线。推进氢能重载车在港口、矿区、工业园区、长途货运通道部署并实现高效运行，依托我国承建海外园区及公路等项目，同步建成一批氢能汽车示范区域（走廊）。结合未来更大规模利用可再生能源的消纳需求，在全球范围内布局新能源制氢及甲醇经济，找准目标市场，抢占甲醇汽车技术制高点和产业先发优势。
四是更好发挥新能源汽车带动新能源应用的重要作用。在人口密度较小的国家和地区布局光储充一体化系统，依托新能源汽车提供乡村定居点供电、储能及交通出行一体化解决方案，促进“新三样”携手“走出去”。推动发展可再生能源及制氢项目，完善物流枢纽储氢加氢设施，推动建设跨境输氢管道和液氢接收站，在沿边沿海地区打造服务于国内氢能汽车的氢能输送通道。
五是发展废旧汽车回收拆解、二手车出口、汽车零部件再制造，形成全球化的汽车循环经济。推进退役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在储能等领域规模化梯次利用，大力发展动力电池回收拆解和资源循环利用产业。按照各国环境保护及碳排放标准，合理布局跨境回收利用产业链。面向非洲等欠发达国家市场，开拓二手车、改装车出口市场，发展商用车维修改装服务，促进运输物流服务供给、出行成本与经济发展阶段相匹配。
智能网联战略：坚持车路云一体化发展路径， 推动汽车商业模式变革与运行方式变革相协同
进入21世纪以来，在锂电池技术发展推动下，电动汽车以迅猛的发展势头回到全球汽车产业的主流。电动汽车相对于燃油车的一大优势在于更适合加载智能终端，实现复杂的计算和大容量通信功能。这一时期，移动通信领域也相继普及了3G、4G和5G 技术，传输容量实现飞跃， 可靠性大幅提升；人工智能技术在算法和硬件方面均取得突破性进展。发展智能汽车并组网运行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技术条件。
发展智能网联汽车的重要目标是实现一定程度乃至完全的自动驾驶，带来轻松舒适、安全可靠的驾乘体验。自动驾驶技术早在20世纪已有探索， 近年来成为全球汽车产业的发展前沿。过去十多年，在军用自动驾驶技术需求驱动下， 美国培育壮大了面向商用的自动驾驶研发创新力量，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的Waymo公司所采取的高精地图与激光雷达技术路线，以及特斯拉开辟的纯视觉技术路线。但从高级别自动驾驶汽车的研发测试和商业化进程看，目前采取“单车智能”直接实现高级别自动驾驶的路径仍面临一些困难。我国坚持车路云一体化、渐进式的自动驾驶发展路径， 采取先在城市局域测试高水平自动驾驶、在车端先推广智能辅助驾驶、在路侧先推进信号灯智能化改造的策略，实现一部分经济效益后再滚动投入更高水平的技术研发和基础设施建设，确保自动驾驶能够按照客观规律有序发展、行稳致远。近几年，我国成为自动驾驶创新创业最活跃的国家，较好发挥了市场规模、产业链、监管机制等方面的综合优势，推动自动驾驶技术逐步实用化、智能网联汽车产业生态加快形成。我国更好发挥了地方政府在培育新兴产业中的积极作用，政企协同推进智能网联汽车测试应用， 建立由基础设施、车载软硬件、整车制造及应用服务等各环节构成的较完整产业体系， 催生了一批以自动驾驶算法研发为核心竞争力、以应用服务为商业模式的创新型企业，推动自动驾驶在出租车、干线物流、终端配送等不同场景的测试应用均取得积极成果。着眼于全球市场需求，加快我国智能网联汽车的发展，需要在以下四个方面优化战略路径。
一是科学布局智能辅助驾驶汽车和高水平自动驾驶汽车，在合适的技术条件下推出适销对路的产品和服务。在家庭消费能力较强、基础设施翻新成本较高的欧美发达国家， 宜通过单车智能率先实现一小部分车辆的示范自动驾驶。而在与我国所处经济发展阶段相近的新兴经济体，家庭购买力尚不足以支撑单车智能自动驾驶的普及，开展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仍有较大的空间，则可以先发展智能辅助驾驶汽车，并通过特定区域和路段的路侧设备建设，辅助车辆在局部实现更高水平自动驾驶功能。
二是以智能网联汽车为平台，探索汽车商业模式的变革。欧美发达国家在数字消费、服务付费等方面的市场接受度较好，先享受后付费的消费观念较为成熟。可以积极探索“软件定义汽车”和按实际使用功能、频率收费的商业模式，并在二手车交易中探索“智能化自我估值”及相应的车辆回收“以旧换新”服务。广泛开展与文娱、旅游、电商零售等各类企业合作，将车内系统界面转化为接入各类互联网平台、提供产品销售及付费服务的“流量入口”。还可依托智能网联汽车采集的数据， 探索汽车金融、汽车保险的差异化精准服务，甚至推出基于公式和数据的一车一费、个性化定制服务。
三是发挥智能网联汽车对相关产业的带动作用，通过我国传统优势产业集群放大汽车产业出海收益。发展智能网联汽车需要通信基础设施、公路工程、城市建设与更新、数据中心与云计算、充电桩与储能等方面的全面配套，智能网联汽车的运行则对电商物流、社交媒体等产业起到促进作用。上述这些相关产业都是我国更具比较优势的产业门类， 海外市场潜力巨大。我国车企在推动智能网联汽车出海的过程中，需要发扬互联网思维， 在保持财务风险可控、符合目标市场监管法则的前提下，力争先扩大市场，达到一定规模后再选择合适的商业模式变现，或者在开拓海外市场之初就与相关行业企业达成战略联盟，在海外市场同步打造智能网联汽车上下游产业链、共享收益。
四是妥善预防和应对智能网联汽车可能遇到的政策法规风险。在无人驾驶汽车技术尚不成熟、法律法规尚不健全的条件下，许多国家十分关注自动驾驶技术带来的安全隐患、个人隐私泄露、平台垄断等问题。在我国智能网联汽车的海外布局上，要坚持以共建“一带一路”国家为首选方向，在东盟等人口密度较大、能够形成规模效应的新兴市场，以及中东等地广人稀、路况相对简单、购买力较强的市场率先突破。在欧美市场采取柔性和曲线进入的方式，通过与本地化的品牌、平台、系统、智能终端相结合，解决数据安全相关合法问题。
质量品牌战略：自主品牌车企要致力于在质量稳定性、安全可靠性和品牌美誉度等方面锻长板
我国车企在全球汽车市场竞争中，目前仍主要依靠价格低廉、性价比高赢得立足之地。自主品牌汽车在基本性能不低于发达国家老牌车企的情况下，由于品牌溢价较低导致利润空间小， 这是制约我国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主要瓶颈。发达国家车企长期深耕发达国家市场，在较高消费能力的土壤上造就了“优质优价”的良性循环。而我国车企大多是早年通过低价策略，在本土与合资车的竞争中突出重围，要摆脱整个企业上下存在已久的成本思维定式、扭转国内外消费者形成的品牌印象绝非易事。即便近几年一些自主品牌车企在设计品位、质量水平上取得很大进步，在国内市场赢得“物美价廉”的品牌认知， 也不意味着进入海外市场就能很快被接受。欧美上百年的汽车文化以及大品牌长期积累的客户忠诚度仍是后来者很难跨越的“护城河”。许多欧美家庭都有几代人购车的历史，年轻人选车往往受到从祖辈流传下来、从孩提时代感知得到的品牌归属感的影响。加之多数民众对我国近年来的高速发展还没有直观感受，对“中国制造”的印象还停留在21世纪初我国制造业所处的水平。未来我国车企要打造全球市场普遍认可的知名品牌，还要在以下四个方面持续努力。
一要筑牢质量根基，以长期过硬的质量积累品牌声誉。龙头车企要肩负行业责任，推动行业主管部门、国内权威评测认证机构共商共树行业标准， 在硬标准、软标准上都看齐全球最严格水平。着力在质量管理体系、质检技术手段上加大投入， 将质检体系从零部件一直上溯至原材料，做到全产业链全生产流程无死角。对于密集装载动力电池的纯电动汽车，以及具有自动驾驶功能的智能网联汽车，必须适应发达国家极为严苛的质检标准、强大的消费者保护法律体系，做到最高标准的质量水平，防范出现极端特殊安全事故造成天价赔偿、大量召回以及法律纠纷，进而出现由单一品牌问题影响所有中国品牌汽车的事件。
二要学习欧美大型车企品牌多元化的经验。欧美领军车企主要通过并购重组的方式（有时也采取新设品牌及相应事业部的方式），构建品牌矩阵，形成各品牌车型及营销策略充分差异化、培养各自拥趸，而在供应链、市场渠道和服务体系上共建共享的大型汽车制造集团。我国车企在进军海外市场过程中，也可以采用整体收购或战略投资、联营等不同方式，获得一些海外知名汽车品牌的控制权，并保留其相对独立的生产体系；可以按照产品档次划分企业品牌矩阵， 尝试针对重要的细分市场，推出研发设计及生产制造体系相同、品牌形象本地化的中国汽车“海外平行品牌”，组成丰富多样的全球品牌体系。
三要逐步塑造中国汽车的国家品牌形象。结合自主品牌车企的发展基础和优势特色， 强化中国汽车简约大方、注重实用、低碳高效、操控简单、界面友好、维保便利等共性特征，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融入汽车设计，形成中国品牌鲜明的整体印象。推动自主品牌车企在海外市场良性竞争、相向而行，共同突出中国汽车品牌的特征。在国内外资本市场上市的车企应加强信息披露和投资者关系工作，特别是完善企业在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方面的制度建设和信息披露。
四要重视将我国汽车品牌蕴含于文化产品、体育赛事中，用好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市场营销和品牌建设平台。结合我国在前沿领域的研发制造能力，积极组建中国品牌车队， 参与世界一级方程式、电动方程式以及汽车拉力赛事等关注度较高的汽车运动赛事。持续推动更多中国车手参赛，吸引我国年轻人关注汽车产业、技术和运动。坚持具有中国特色的群众体育发展模式，组织引导汽车爱好者创办家用车、改装车、自动驾驶车辆等体育运动，在全球汽车运动赛事体系中占有更多“主场”。支持赞助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电影、动漫“大制作”，植入中国汽车品牌，推动中国品牌高性能汽车进入赛车电竞游戏。
双向协同战略：坚持制造与服务协同发展、整车出口与海外生产并举
在汽车行业，售后服务与生产制造对于一家企业的竞争力几乎同等重要。一方面，目前我国汽车出口规模大幅增长，但售后服务网络的延伸速度还跟不上海外市场保有量的增速，造成消费者实际体验下降。未来一个时期要建设完善的海外服务网络，但同时考虑到人员成本、管理成本以及零部件供应链等成本，这可能削弱我国汽车出口的价格优势。另一方面， 由于汽车在一个国家工业体系和国际贸易中具有十分特殊、敏感的地位，是各国产业政策的优先考虑方向，因而我国汽车产业“走出去”需要充分理解和预判各国产业政策、贸易政策的发展变化趋势。在海外以独资或合资方式建厂，实现供应链与服务网络本地化，是我国汽车产业全球化发展的必由之路。
一是从全面、均衡布局全球市场的战略路径出发，优化现有的制造和服务网络。综合考虑市场规模、辐射半径、供应链配套、人力成本、贸易环境、发展条件稳定性等因素， 结合近年来地缘政治形势，可研究在墨西哥、巴西、印度、巴基斯坦、南非、尼日利亚、东盟主要经济体、中东欧以及海湾国家等地投资设厂，形成零部件进口与本地化供应相结合的全球制造网络。在海外销售及服务网络的建设上，要考虑市场空间的限制，着眼于拓展我国汽车产业的整体生存发展空间，鼓励引导龙头车企集约布局、共建共享。
二是根据新能源汽车特性和各国民众消费习惯设计相应的汽车金融解决方案。结合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成本占比较大的特点，在换电或动力电池回收再制造模式基础上采取“买车租电池”和基于动力电池的分期付款、到期作价回收等方式，进一步降低购车首付比例。采取“以租代购”的体验消费方式，拓展高性能智能网联汽车市场。探索新能源公交车、新能源重卡和企业经营的共享式换电电池批量化融资租赁业务模式。针对电动车、智能网联车保费偏高的问题，推动在海外成立本地化运营的新能源汽车保险公司或保险代理经纪公司，完善理赔服务网络。
三是探索线上营销、远程智能服务与线下服务相结合的模式，有效降低海外服务管理成本。在海外市场开拓的早期阶段，以加盟代理商方式快速铺设海外营销及售后服务网络。探索运用我国跨境电商平台及社交媒体平台进行跨境汽车直销的模式，并与线下的品牌体验中心、代理销售网点形成线上线下一体化销售服务体系。在国内远程服务体系成功示范运行的基础上，可在东盟、南亚、非洲等人力资源充沛的经济体，打造若干智能网联汽车“呼叫中心”（云代驾中心），以及区域性的动力电池回收服务中心。
开放共赢战略：在全球化发展中与传统汽车强国、新兴经济体长期合作共赢
我国汽车产业在全球范围内可持续发展，要充分考虑“全球南方”国家的共同发展诉求，特别是基于有利于各国充分就业、贸易平衡、绿色低碳发展以及国家安全得到保障等前提，走出一条不同于美国、欧洲、日本的汽车产业全球化新路子，有力回击“中国威胁论”“产能过剩论”对我国的污蔑。既要让相对后发的国家看到加入我国主导的产业体系和国际分工秩序所能够切实享受到的发展红利，又要让资源型国家看到市场对等开放的收益，还要让发达国家看到我国车企是在自主设计研发、智慧精益制造、遵守各国法律法规、考虑彼此发展诉求的前提下参与全球市场，以原创性技术和商业模式创新为人类文明进步做出更大贡献。
一是打造高水平开放的国内汽车市场和汽车产业体系，以开放促竞争，提升我国汽车产业的全球竞争力。发挥海南自贸港进口汽车免税政策的示范引领效应， 研究进一步降低汽车及零部件关税、消费税，以单车智能型自动驾驶汽车为重点，培育国内改善消费型汽车市场，在此基础上引导国内车企发展高档乘用车。支持优势外资车企在华扩大产能并将我国生产基地打造为全球最大的出口基地。支持合资车企积极开辟和拓展第三国市场，或与第三国开展国际产能合作。在完全自动驾驶汽车准入、排放标准等方面主动与发达国家接轨，并合理考虑我国国情设立负面清单、准入省市。继续坚持“引进来” 与“走出去”相结合，加大在生物燃油、动力回收、先进材料等领域引进和储备来自国外的先进技术，特别是对目前产业化条件尚不成熟的前沿技术、市场前景相对小众但可能迁移转化的技术加以重视。
二是通过合资等方式推动我国优势汽车产业链借助发达国家成熟品牌出海发展。在争取进入发达国家市场时，突出我国在电动化技术体系、制造解决方案以及智能网联系统等方面的优势，先让少量先进技术、少数关键零部件进入老牌车企的产业链供应链，并与其他供应商开展长期、逐项的竞争。探索建设中外合资的跨国车企联盟，除了选择与我国保持全方位合作的国家，也积极与欧洲、日韩车企组成联盟。
三是与后发国家分享汽车产业发展红利，树立负责任大国形象，服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全球市场一视同仁的价值观，实现全球技术标准一体化，尤其是在新兴市场国家、相对后发国家的汽车市场上也要坚持较高的质量标准和较好的服务意识，不因各国市场购买力的差异而搞“质量歧视”。尊重中小型经济体、后发国家自主发展汽车产业的意愿，在全球产业链布局中适当将整车制造环节保留在当地。对当地原有的民族品牌实施战略性参股，对陈旧落后技术体系及闲置产能采用我国技术体系进行改造，使其以崭新的面貌参与本地市场乃至全球市场竞争。在汽车产业尚处空白的国家，也可与当地支柱产业龙头企业开展合作，创设合资车企和当地特色品牌，发挥汽车产业对国民经济发展和改善民生的积极作用。
四是重视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技术人才的全球化培养输送。目前国内能够从事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维修保养的技术人才十分紧缺，特别是职业院校，它们在师资培养、实训条件的建设上都有不少困难。未来打开海外市场后，海外人才的保障面临更大挑战。当前应推进车企、职业技术院校、外语外贸类院校三方合作，培育一批懂技术、能操作、会外语的复合型产业应用人才，到海外直接能当“生产班长”“门店经理”“大师傅”，并有能力不断培育当地人才、纳入我国汽车产业全球人才体系。此外，要更加积极推进海外研发中心（分中心）建设，加强高层次人才的招引与合作，打造可持续的创新共生模式，促进全球协同与本土双向赋能。
作者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课题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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