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微
内容提要：
2 0 2 3 年我国消费呈现五个鲜明特点：消费持续恢复稳中向好，成为稳增长的主要动力；服务消费加快释放，引领消费市场加快复苏；创新消费活力强劲，带动作用更为明显；收入水平稳步增长，助力消费能力企稳；国际消费供需两旺，进入全面复苏通道。预计2 0 2 4年消费增速将向新冠疫情前趋势值进一步靠拢。以进促稳、扩大消费须做到“四个结合”：促进消费与消费升级转型的新趋势相结合；稳定传统大宗消费与提质升级相结合；扩大消费与扩大投资相结合；激发消费潜能与深化改革创新相结合。
刚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2024年稳中求进的总基调和以进促稳、先立后破等工作要求，将着力扩大国内需求，特别是激发消费潜能、推动消费从疫后恢复转向持续扩大，作为明年经济工作的重点任务，为稳增长、稳就业、稳预期提供有效支撑，进一步塑强高质量发展的底盘与后劲，形成消费与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
2023年消费稳定恢复向好，为转向持续扩大奠定基础
2023年以来，国家从战略全局出发，高度重视在稳增长中着力扩大国内需求，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打出了一系列促消费的政策“组合拳”，通过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改善消费环境，降低税费成本、提振消费信心，有力促进了消费持续恢复向好，为稳增长作出了积极贡献，提供了巨大支撑。
总体来看，2 0 2 3 年消费持续恢复向好，呈现五个鲜明特点。
一是消费持续恢复稳中向好，成为稳增长的主要动力。特别是进入三季度以来，消费增速逐月提高，7、8、9、10、11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分别为2 .5%、4.6%、5.5%、7.6%和10.1%，1—11月份同比增长7.2%（见图1）。前三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83.2%，分别高于投资和进出口53.4和96.2 个百分点，消费成为稳增长和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
二是服务消费加快释放， 引领消费市场加快复苏。餐饮、住宿、文化、体育及旅游等服务消费市场呈现较快复苏态势，前三季度，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18.9%，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2.1个百分点。
三是创新消费活力强劲， 带动作用更为明显。前三季度，全国网上零售额108198亿元，同比增长11. 6%，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 .8个百分点，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重达到2 6 .4%，直播电商、即时零售等新消费模式加快创新。
四是收入水平稳步增长， 助力消费能力企稳。随着就业形势总体平稳、失业率稳中有降，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5 . 9%，比上半年加快0.1个百分点；其中农村居民实际收入增长7.4%， 快于城镇居民2.6 个百分点（见图2）。
五是国际消费供需两旺， 进入全面复苏通道。2 0 2 3 年全球进入后疫情阶段，国际旅游加快恢复，带动我国市场的国际消费呈现供需两旺、加速回暖的态势。截至2 0 2 3 年8月底，我国国际航班运力及国际入境游客已恢复至疫情前的65%，比上半年40%左右的恢复率提高了2 0 多个百分点。
消费持续扩大的基础依然不牢，亟待破解一些困难和挑战
疫后我国消费复苏步伐相对偏慢，服务消费仍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消费信心和消费意愿偏弱，消费能力提升仍待加速，消费税费成本依然较高，存在着传统产能过剩与高品质商品供给及服务供给不足并存的结构性矛盾，不利于国民经济循环畅通。
具体来看，疫后我国消费复苏的步伐相对偏慢。2023年上半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8.2%，增速比一季度加快2.4个百分点，与去年同期相比提高8. 9 个百分点。与部分国家疫情防控放开后半年的消费增速相比，除低于越南（3 9. 5%）、美国（2 6 . 5%） 和法国（8 . 5 %）外，高于德国（5 . 0 %）、意大利（5 . 9 %）、日本（0 . 8 %）、韩国（1 . 8 %）等国家，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但与疫情前同期增速相比，我国上半年消费的恢复速度相对缓慢，仅高于日本和韩国， 落后于美国、法国、意大利、德国。
从消费内容来看，目前服务消费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 仍有较大回补和拓展空间。当前我国正处在以服务消费为重点的消费结构升级阶段，服务消费正在成为消费增长的最重要来源。今年上半年居民服务性消费支出在总消费中的占比为44.5%，比2019年同期低1 . 5 个百分点，仍未恢复到疫情前46%的水平。其中，教育文化娱乐支出、生活用品及服务消费支出、交通和通信消费支出的占比仍分别低于2 019 年同期0 . 7、0 . 3 和0 . 1个百分点。（见图3）。
从消费能力和信心看， 虽然2 0 23年居民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超过GDP 增速，但分别低于过去两年平均增速和2 019 年同期1. 6 、0 . 6 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居民消费信心偏弱，8月份消费者信心指数只有86. 5，连续5 个月低于9 0，连续16 个月低于10 0，远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导致居民消费倾向走低，前三季度居民消费倾向仅为64.8%， 低于2 0 1 9 年同期1 . 2 个百分点。
从消费场景来看，购物中心、大型超市等传统场景消费增长动能不足。小型超市在三季度依然保持两位数的销售额增长，便利店渠道的销售额同比也增长3 . 3%，但大型超市销售仍处于下跌通道。中秋、国庆假期期间，全国重点购物中心的平均客流指数较去年同期减少2.43%， 同比表现弱于春节以来的主要假期（数据来源：百度大数据平台）。
从供求结构来看，存在着传统产能过剩与高品质商品供给及服务供给不足并存的结构性矛盾。一方面，传统产业及出口导向型产业，面对国际市场需求下降和国内需求升级，产能过剩问题比较严峻；另一方面，高品质商品供给及服务供给相对滞后，与高质量发展的新需求难以匹配。此外，部分服务消费仍然面临诸多供给侧的限制和制约，例如居民文化娱乐消费热情虽高，但供给侧数量和质量均不能充分满足需求，演出、赛事、表演经常出现“ 一票难求”现象，也间接导致“ 黄牛”等不规范销售行为影响市场秩序。公共交通、停车场、旅游厕所、旅游营地等旅游基础设施不健全，很多旅游消费需求无法及时实现。供求结构矛盾也推动居民消费者价格指数（C P I）出现结构性分化。2023年CPI当月同比增速基本保持在0 —1%的区间，呈现逐月下降的态势，但服务消费价格当月同比增速则逐步走高，1— 9月服务价格月平均增速高于CP I月平均增速0 .1 个百分点。
从跨境消费来看，入境消费复苏缓慢而消费外流压力增加。自今年2月出境团队游重启以来，我国出境游市场逐步恢复，临近中秋国庆假期出境游订单火爆，平台出境游订单同比增长20 倍，9 月18日—2 4日国际航班量恢复至疫情前同期超五成。相较之下，入境游复苏明显偏慢。受到出入境航班数量、旅游接待能力、海外游客意愿及签证办理能力等因素影响，外来消费回补仍面临一定难度，上半年全国旅行社接待人次仅为2 019 年同期的5 . 6%。加之市内免税店等高端消费场景供给不足，也一定程度影响居民消费回流，进一步影响消费中心城市和旅游中心城市充分发挥辐射带动作用。1— 8月，位居全国前十位的大型消费城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低于全国平均增速的有6 个城市。消费外流的规模和增速若持续大于外来消费流入， 既不利于扩大国内消费，也不利于稳定消费信心。
以进促稳，着力促进消费持续扩大
（一）预计2 024年消费增速将向疫情前趋势值进一步靠拢
2024年，我国消费市场运行的宏观环境总体稳定。从国际环境来看，三大国际组织对我国20 2 4 年经济增长前景保持乐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 M F）、世界银行（W o r l d B a n k）、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 E C D）分别预计中国2 0 2 4 年经济增长4 . 2 %、4 . 6% 和5.1%，分别高于全球平均水平1.2、2 .2和2 .2个百分点。也要看到，目前全球总体通胀虽有所下降，但物价和利率仍维持在较高水平，对消费复苏形成持续压力。从国内环境来看， 消费预期全面改善和信心全面修复仍需时间，但积极因素也在加快显现。一是居民就业改善带动收入稳步提升， 住房等需求侧政策落地带动居民房贷压力有所缓解，居民部门杠杆率保持在合理区间。二是消费市场供给总体充裕，市场创新活力和结构升级动能持续释放。三是居民外出意愿仍将提升带动市场“人气”聚拢和“烟火气”回归，入境消费环境有望进一步改善。
综合判断，明年我国经济仍将保持持续向好稳定增长态势，经济循环更加通畅，应对各类风险挑战的能力不断增强。预计2 0 2 3 年第四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将实现8 .5%左右增长，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在7% 以上。2024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有望实现6% 左右，增长的势头加快向疫情前趋势水平收敛，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主动力作用进一步加强。
（二）以进促稳、扩大消费须做到“四个结合”
从政策导向来看，2024年扩大消费政策更加强调“以进促稳”，在保持消费稳定增长的基础上，把“ 进”作为方向和动力，在促创新、提质量、调结构、促改革等方面积极进取，巩固消费稳中向好的基础，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强底盘和内生动力。主要政策突出体现在“四个结合”上。
一是促进消费与消费升级转型的新趋势相结合。特别是针对当前我国消费创新升级的新趋势，将培育壮大新型消费摆在重要位置，将大力发展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积极培育智能家居、文娱旅游、体育赛事、国货“ 潮品”等作为消费的新增长点，有利于实现以进促稳， 以新消费引导带动消费市场稳定前行。
二是稳定传统大宗消费与提质升级相结合。近年来，我国“住”“ 行”“用”等领域的大宗消费品普及率出现“从有向好”、提质升级步伐加快的趋势，需要结合新技术、新模式的发展要求，将新能源汽车、新型电子数码产品、节能家电等新型产品作为稳定和扩大大宗消费的重要抓手。
三是扩大消费与扩大投资相结合。特别是针对释放消费创新升级的新动能，继续突出投资的关键作用，扩大有效益的投资，重点推进传统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大力拓展新兴产业“ 新赛道”；积极推动现代服务业提质增效，为制造业升级和现代农业发展提供更多高水平的中间投入和创新要素，为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创造新服务供给，形成消费与投资的良性循环。
四是激发消费潜能与深化改革创新相结合。特别是通过持续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不断完善“ 两个毫不动摇”、加快统一大市场建设等改革创新，着力激发增强经济活力， 稳定就业、提振信心，增加城乡居民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为消费持续扩大、创新升级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
作者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二级研究员、原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