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剑
2023年以来，尽管我国面临的外部环境仍然复杂多变， 但国内疫情快速过峰，对经济运行的扰动减轻，生产和消费呈现出稳步复苏的态势，叠加稳经济政策的持续发力，助力经济全面复苏。一季度经济基本面稳中向好，实现国内生产总值284997亿元，同比增长4.5%。二季度以来，随着国内稳增长政策持续加码，社会经济恢复常态化运行，尤其是服务业迅速恢复，但工业生产复苏斜率放缓，国内有效需求不足，投资复苏态势放缓，经济内生修复动能仍需加强，叠加我国面临的外部环境趋于复杂多变，外贸下行压力增大，二季度实现国内生产总值308038亿元，同比增长6 .3%。综合前两季度的经济运行数据，2023年上半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实现了59 3 0 3 4 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同比增长5 . 5%，依然低于市场预期，后续宏观稳经济政策仍需协同发力。
需求不足，消费增速不及预期
鉴于今年上半年GDP同比增速低于市场预期，我们分别从供给端、需求端以及价格三个方面对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作进一步分析。
从供给端来看，今年上半年工业产出恢复稳中向好。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 6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3.8%，处于持续上升态势，且高于去年同期水平0 .4个百分点。尽管工业生产成本压力逐渐趋缓，但市场需求不足，使得工业企业绩效不佳。这一方面表现在利润下滑，2023年1—5月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下降18.8%；另一方面表现在工业产能利用率下滑，尤其是面临总量收缩和结构性下滑压力， 2023年一季度，全国工业产能利用率为74.3%，比上季度下降1.4个百分点，比去年同期下降1.5个百分点。
从需求端来看，首先是消费方面，今年上半年消费全面恢复但整体消费增速不及预期，消费额增速受基数效应影响较大，大部分商品类型存在进一步释放消费的潜力。数据显示，1 — 6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8.2%， 增速较去年同期上涨8. 9 个百分点。其次是投资方面，今年上半年投资增速下滑，反映出企业投资扩大再生产动力不足。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 6 月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3 . 8%。再其次是进出口方面，上半年表现不佳，对经济增长的支撑有所减弱。据海关统计，1—6月我国出口同比增长3.7%，进口同比下降0.1%。最后，值得关注的是，东盟成为我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对中国出口的拉动作用持续增强，合称外贸“ 新三样”的新能源汽车、锂离子电池、太阳能电池成为我国出口新动能。上半年“新三样”出口增速同比增长61.6%。
从价格来看，上半年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 P I）运行低迷，同期上涨0 . 7%。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和民间投资不振，共同形成了货币供应充足但物价持续低迷的症结。上半年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 P I）受生产成本压力趋缓影响而持续下行，但基本符合市场预期，其主要原因在于疫情及俄乌冲突对国际原油等大宗商品价格影响消退。此外，工业需求不足造成产能利用率下滑以及利润下降也是PPI 持续低迷的重要因素。
总体而言，当前宏观经济运行在供给端仍稳中向好，恢复较快，但需求端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趋弱，不管是消费还是投资，抑或是进出口方面，均逐渐表现出低迷趋势。
影响当前消费增长的两个重要原因
当前影响消费增长有两方面主要原因。
第一，消费者就业、收入预期有所改变，增加了预防性储蓄的比例，抑制了消费的增长。2023年上半年，金融机构居民住户新增人民币存款119100亿元，较2022年同期增长158 0 0 亿元，涨幅较高。居民住户新增存款大幅上涨的同时，居民收入与就业表现均弱于疫情前的2019年同期。与此同时，预期收入下降、不确定性提高等因素导致居民住户提前归还房贷并减少新增房贷， 也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消费。
第二，就业压力使得就业人员工作压力增加，挤占了娱乐消费的时间、精力。2023年6月就业人员平均工作时间约为48.7小时/周，而2019年同期约为45.7小时/周，相当于就业人员每周减少3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消费时间也相对减少。
因此，消费预期改变和消费时间被挤占是影响当前消费增长的重要原因。失业率上涨、收入增速下降改变消费预期， 抑制消费增长；就业稳定、收入不变的人群，消费预期没变但消费时间减少，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消费增长。
恢复和扩大需求，宏观政策须协同发力
恢复和扩大需求仍是经济回稳向好的关键所在，宏观政策须协同发力，持续增强稳增长“一揽子”政策措施的执行力度，保障国内供应链和物流链完整畅通，推进消费和投资持续修复，加强政策对投资的引导，积极发挥民营经济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通过减税降费加大对企业投资的支持力度，增强企业对投资收益的预期，保持财税政策的稳定性和连贯性，多措并举，加快促进国内需求恢复，积极实施稳外贸稳外资政策，妥善应对外贸下行压力，将关注点从出口规模增长向出口结构优化转变。具体包括六方面举措。
第一，妥善处置地方政府与企业高债务问题，积极应对外部需求不足和印度、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竞争，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逐渐淘汰低效过剩产能，必要时财政政策可以直接向中小企业、民营企业“输血”补贴。
第二，准确分析老百姓真正需要满足的需求，如最迫切的民生问题、改善性需求以及贫困地区和低收入人群的需求。当下通胀水平保持低位使得货币政策具有较大施策空间。应以改善民生为导向进行财政政策扩张，通过改善就业状况，提高居民收入，让居民更多分享发展成果，稳定预期，创造消费场景，推动扩大内需，让居民消费来引导资源配置。
第三，继续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的建设。鉴于当前各类消费复苏进度不同，下半年政策倾向的重点应该放在与房地产相关消费品方面的推动，而这部分消费属于改善型消费， 需要稳定增长收入。因此，在发放消费券、推进旧家电回收平台建设的同时，建议通过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达到稳就业、稳消费预期的目的。当前，消费者不是不想消费，而是不敢消费，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有助于减少消费者的顾虑， 进而促进消费平稳增长。
第四，进一步推进二手家居、家电平台建设。从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二手家居、家电市场相对完善，促进节能减排的同时可改善流动人口的居住环境，降低其生活成本，符合发展的趋势。
第五，消费品应主要以绿色、智能、适老化为发展方向。绿色化、智能化、适老化是目前推动家居消费的主要方向，既可以满足居民提高生活质量的需求，又可以适应老龄化社会的特点，同时符合绿色低碳的发展趋势。
第六，加大稳外贸政策的执行力度，帮助企业稳订单、拓市场，加大对出口企业的金融支持力度，在出口退税等方面多给予出口企业优惠政策，增强外贸企业活力，同时进一步加强深层次的国际贸易合作，促进出口商品结构优化升级，提高出口竞争力，打造出口新动能。
作者为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北京大学国民经济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