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成 张曼茵
海洋制造业是国家海洋经济整体实力的重要体现。近年来，主要发达国家纷纷支持发展海洋制造业，形成了以海洋船舶制造、海洋工程装备、海洋生物、海洋新能源及海洋新材料为主体的海洋制造业体系。2021年12月，国务院批复《“十四五”海洋经济发展规划》，并指出围绕优化海洋经济空间布局，加快构建现代海洋产业体系，着力提升海洋科技自主创新能力，协调推进海洋资源保护与开发，维护和拓展国家海洋权益，畅通陆海连接，增强海上实力，走依海富国、以海强国、人海和谐、合作共赢的发展道路，加快建设中国特色海洋强国。这无疑对我国海洋制造业发展提出了较高的发展要求。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等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在探索海洋制造业发展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为我国实现海洋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参考与借鉴。
主要发达国家发展海洋制造业的最新战略举措
（一）海洋船舶
在船海市场严峻的竞争形势下，中国造船业不断扩大全球造船市场占有率，并占据了全球第一的地位。韩国尽管在订单总量上落后于中国位列世界次席，但其在高附加值船舶和绿色能源船舶订单量方面稳居世界首位。韩国之所以能在世界造船市场位居前列，不仅基于其多年的技术和人才积淀， 其政府对造船产业的高度重视也是重要原因。主要集中在以下两方面。
一是绿色化智能化导向。2021年，韩国政府在三星重工公司巨济造船厂联合发布“K 造船再腾飞战略” ， 提出绿色能源船舶、无人驾驶船舶市场份额分别达到75%和50%， 建设世界第一造船强国的目标。2022年1月，韩国产业部公布了“2022年绿色能源船舶开发实施计划”，决定年内将在确保未来绿色能源船舶世界领先技术、为推广新技术构建试验基础设施、推进实船验证项目等三大领域投入956亿韩元国家经费。此外，2 0 2 1 年， 美国两党议员提出《造船厂法》，计划投资250亿美元升级政府造船厂和私营维修船坞以及推动海洋船舶制造业实现绿色转型。
二是以人才为根本的产业发展思路。韩国政府于2021年提出在两年内培养8000名造船业生产和技术人才，以应对疫情导致的人才流失。此外，为了促进技术人才在造船业实现就业，韩国政府还决定在蔚山、釜山、木浦等造船企业扎堆的地区推广“庆尚南道稳就业经验”，对重新录用离职人员的企业最长给予不同额度的就业补贴，同时也对录用新员工的企业给予补贴。
（二）海洋工程装备
目前全球海工装备市场已形成三层级梯队式竞争格局。作为第一梯队的欧美国家垄断了海工装备研发设计和关键设备制造。欧美国家在世界上最早发展海洋工程装备，美国的休斯敦更被誉为“世界海洋油气工业中心”。随着全球制造业的转移，美国和部分欧洲国家虽然逐渐退出了海洋工程装备制造领域，但集聚了世界领先的研发和设计企业， 仍然垄断着世界海洋工程装备的研发、设计以及绝大部分的关键配套设备技术。
一是新能源与低碳化发展。2021年，欧盟发布《欧盟实现可持续蓝色经济的新途径—为可持续未来转变欧盟蓝色经济》，提出包括减少海洋运输碳排放，实现碳中和及零污染目标；发展循环经济和阻止浪费等多种政策措施，旨在推进市场主体发展低碳与新能源产业。在主要发达国家积极的政策导向下，全球能源清洁化发展，壳牌、道达尔、BP、埃尼等欧洲石油公司并不看好油气产业的长期发展，向新能源、低碳业务转移。美国油气公司和资源型国家石油公司也发展CCS和CCUS等技术以满足低碳要求。欧洲国家基于丰富的海上风电资源开展了海上风电制氢研究，并取得一定进展，海上风电制氢平台有望成为推动海洋氢能发展、构建零碳排放社会的有效手段。
二是注重发挥以企业为主体的科技优势。2020年，欧盟联合欧洲投资基金设立“蓝色投资基金”，总额7500万欧元， 该基金主要用于支持蓝色经济初创和中小企业创新发展，是释放蓝色经济潜力的重要工具之一。美国、加拿大也重视海洋科技企业的培育，尤其是对中小型企业给予了较强的政策支撑， 加拿大的海洋科技企业中，超过半数为中小企业。
三是国家间抱团发展。由于海洋科技创新所需投入巨大，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海洋经济较为发达的国家纷纷成立海洋联盟， 在海洋油气业、海洋运输业、海洋渔业和海洋船舶制造业等多个产业层面展开合作，以龙头企业为主导成立合资企业，共同攻克海洋开发技术瓶颈。2019年， 英国倡议成立“ 全球海洋联盟”，截至2020年9月底，已有30个国家加入该联盟，承诺到2030年通过海洋保护区保护至少30%的全球海洋区域，并联合开展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攻关行动。
（三）海洋生物
2 1 世纪是海洋经济发展的时代， 欧美诸多发达国家都在大力发展海洋经济， 加强在海洋生物医药产业上的资源投入力度，制定了一系列的海洋生物医药产业发展战略计划，推动海洋“蓝色经济”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纵观欧盟的海洋生物医药产业发展史， 其典型经验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重视科技支撑。美国是世界上最早开始海洋生物医药研发的国家之一。除了严密有序的组织和较大的科研经费投入力度，美国还非常注意对海洋药物研究专业人才的培养、各国间的信息交流和科技合作。2018年， 美国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发布《美国国家海洋科技发展： 未来十年愿景》，确定了2018—2028年间美国海洋科技发展的研究需求与发展机遇，提出五大目标和相关优先事项，旨在以科技进步推动海洋经济发展。
二是建立健全政策法规体系。2021年，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发布《蓝色经济战略计划（2021—2025年）》，制定了战略目标和行动计划，规划内容包括海上运输、海洋勘探、旅游娱乐、海产品竞争力、沿海恢复力五个行业， 并指出要制定政策和法律法规，引导海洋制造业可持续发展。此外，近20年来，欧盟相继出台了一系列关于支持生物产业的法令。2017年， 欧盟修订了《欧盟海洋战略框架指令》， 旨在实现欧盟海域的良好环境状况，保护对社会经济活动至关重要的各种资源，并指出重点发展海洋生物医药产业。
三是明确发展目标和路径。欧盟加快海洋生物医药产业发展，指出要将海洋生命科学的基础研究与商业开发的应用研究结合起来，逐步加大对基础科学研究与创新的投入。2021 年，欧盟发布《蓝色经济可持续性标准》，从环境、经济、社会和治理四个方面，提出生态影响、能源消耗、能源效率、经济效益、经济可行性等多项指标，旨在评估蓝色经济活动是否具有可持续性，促进国际社会对可持续蓝色经济活动达成共识。同年，欧盟委员会发布的《欧盟实现可持续蓝色经济的新途径——为可持续未来转变欧盟蓝色经济》中指出，重点支持包括海洋基因组学与蛋白质组学、海洋生物信息学、海洋环境生物技术、细胞培养等海洋生物产业。此外，美国于2018年发布的《美国国家海洋科技发展：未来十年愿景》报告中确定未来10年美国海洋科技事业的迫切研究需求和发展机遇，推进美国海洋科技发展的目标和优先事项，将海洋生物医药产业作为未来10年美国海洋科技的主攻方向。
（四）海洋新能源
在全球传统化石能源日渐枯竭， 生态环境压力日益沉重的背景下， 开发利用可再生能源成为当下发达国家和部分发展中国家能源发展战略的基本选择。以潮汐能、波浪能、温差能、盐差能等为主要代表的海洋新能源作为一种新兴能源产业， 已成为各国发展的重要内容之一。为了促进海洋能源产业发展， 抢占发展先机， 世界上一些主要的海洋国家（如美国、英国、日本、加拿大、爱尔兰等）纷纷把目光转向海洋，出台了专门的海洋能扶持政策， 制定发展计划，以促进海洋能利用。主要发达国家对海洋新能源产业的支持政策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市场激励政策。2020 年，英国政府发布《绿色工业革命十点计划》，政府将为此投资120亿英镑，海上风电、氢能和绿色航运均被纳入计划之中。此外，2017年，美国能源部水利技术办公室第二次提出请求修改《国家海洋和水动力战略》草案，指出对海洋可再生能源生产实行税收减免，为投入运营的项目提供1.5美分/千瓦时的税收减免。
二是公共资金支持。2021 年，欧盟发布了《为可持续的蓝色星球设定路线—加强欧盟行动的建议》，提出了一系列优先行动，包括保护、修复和可持续利用海洋生态系统， 将可持续性目标和指标纳入蓝色经济项目，为市场主体开发海洋新能源提供资金支持。
三是支持军队开展技术研发。美国海军设备工程与远征作战中心积极支持各种可再生能源转换技术研发。美国政府的资金投入侧重于推进技术开发，以利用海洋能确保能源安全，并为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提供陆地和离岸的能源。
（五）海洋新材料
在海洋新材料领域， 高端产品、核心技术仍由主要发达国家掌握，如涉海重防腐涂料，日本中涂、美国PPG、挪威佐敦、韩国KCC等企业占据我国涉海重防腐涂料市场超80%。形成这种格局， 与其政府政策支持分不开。以美国为例，其对海洋新材料产业的典型做法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政策支撑。美国政府历来十分重视发挥政策法规对海洋高新技术的导向和推动作用， 努力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2018年6月，美国政府发布《关于促进美国经济、安全与环境利益的海洋政策行政令》，力求更加科学、可持续地开发利用海洋资源，保持和增强美国在海洋新材料等产业的优势地位。
二是产业支撑。美国政府近年来不断加大对海上风电发展的财政支持力度。2021 年， 美国内政部、能源部、商务部和运输部宣布采取协调一致的“全政府”方式支持海上风电发展、创造就业机会。2021年，美国内政部长和商务部长宣布，美国第一个大型海上风电项目即葡萄园岛海上风电项目的建设和运营获得批准。一系列政策措施为海洋新能源产业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三是平台支撑。为促进海洋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美国尝试建立了“海洋科技园”发展模式，即由政府推动建立海洋科技园区，通过提供完善的园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平台， 吸引和培育海洋高新技术企业。美国PPG公司便是美国海洋科技园支持的重点海洋高新技术企业。
对我国发展海洋制造业的启示与建议
（一）研究制定建设海洋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中国行动方案
实现海洋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十四五”时期我国海洋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是要借鉴国际典型的创新经验。应结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借鉴主要发达国家推进海洋制造业发展的创新举措，制定海洋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与计划。
二是要因地制宜地构建中国特色的海洋制造业发展规划。应充分考虑我国国情，以建设海洋强国为核心目标，着力构建以科技创新为主导的海洋制造体系，为新时期我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二）加强海洋制造业领域的国际合作与交流
海洋制造业是集合多种产业与技术于一体的综合性产业， 因此海洋经济国际合作和经验分享对我国海洋事业发展至关重要。
一是积极开展海洋制造业多边合作。进一步巩固和拓展蓝色伙伴关系，支持签署多边海洋制造业合作协议，构建海洋制造业合作平台和机制，参与区域性和全球性海洋制造业创新与合作网络。
二是支持国内海洋制造业企业开展对外合作。支持海洋制造业企业开展科技创新联合攻关，支持跨国企业来华投资和设立分公司，开展海洋制造业业务，促进海洋制造业发展经验分享与交流。
三是广泛参与国际海洋经济事务。加强与主要海洋国家的海洋制造业沟通与交流， 支持国际海洋制造业组织在华开展业务或设立分中心，向国际组织推荐国内涉海人才，构建持续稳定的人才交流机制，共同举办或参与国际海洋制造业活动，为全球海洋制造业发展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三）以科技创新推动海洋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
近年来，主要发达国家争相布局海洋战略性新兴产业。为把握战略主动权，我国应加强科技创新力度，争取在海洋战略性新兴产业占据一席之地。
一是以战略性新兴产业为主攻方向。在传统产业的基础上延长海洋制造业产业链， 重点发展海洋新能源、生物医学等科技含量高的海洋制造业产业。
二是制定海洋制造业科技政策体系。加大科研经费与企业补贴投入力度，健全研究开发和服务体系，制定和更新海洋制造业发展战略与计划。
三是加强海洋制造业科技专利的保护力度。切实维护创新主体的合法权益，为海洋制造业市场主体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
（四）推动海洋制造业绿色可持续发展
在“碳达峰、碳中和”战略指引下，海洋制造业要以绿色可持续发展为指导理念，不断发挥现代科学技术在转型升级中的创新驱动作用。
一是发展环境友好型海洋制造业。应在立足本国海洋制造业发展的基础上，加强科技创新力度，发展环境友好型的海洋制造业，强化对海洋生态系统的保护力度。
二是加强政策引导力度。促进海洋制造业发展的同时， 必须重视海洋环境的保护和海洋资源的涵养，避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弯路，实现海洋制造业可持续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开放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