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张 倪
9月16日，中国商务部部长王文涛向《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保存方新西兰贸易与出口增长部长奥康纳提交了中国正式申请加入CPTPP的书面信函。两国部长还举行了电话会议， 就中方正式申请加入的有关后续工作进行了沟通。
CPTPP是当今世界最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也是开放透明、互利共赢的区域自由贸易安排。中国的正式申请加入，充分表明，我们将以更加饱满的信心、更加坚定的决心、更加主动的姿态，以深化国内改革为切入口，全面接轨新一代国际经贸规则，构建更高水平的制度型开放体系。
推动亚太区域合作升级的重要一步
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来，中国从世界第六大贸易国迅速跃升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入世”在政策层面倒逼国内改革，对提高我国市场化和法治化水平、改善行政效率、提升政策透明度等方面，均产生了良好效应。在保持自身增长的同时，中国的市场开放也为全球经济繁荣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并逐步成长为多边贸易体制的坚定捍卫者。
过去数年来，伴随逆全球化思潮的回流，加之地缘政治因素的干扰，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有所抬头，以WTO为代表的多边贸易体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困境。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和蔓延亦引发各国对全球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安全的反思。区域一体化成为各国扩大对外合作、确保区域安全、加快全球布局的重要手段和替代选择，标准较高、范围较小、伙伴选择自由度更高、谈判难度较低的区域经贸合作安排，成为新一轮推动全球化的重要力量。
中国始终秉承多边主义、开放的姿态。在继续坚定支持以WTO 为代表的多边合作同时，中国也积极参与各种区域经济一体化合作，坚持走高质量发展、制度型开放的道路。
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研究室主任王海峰在接受《中国发展观察》采访时表示，继签署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完成中欧全面投资协定（CAI）谈判之后，中国又正式申请加入CPTPP， 是在参与全球多边经贸治理、推动亚太区域合作升级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CPTPP的前身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CPTPP基本上保留了TPP 95%的条款，是开放透明、互利共赢的区域自由贸易安排，也是当今世界最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
王海峰表示，在新冠肺炎疫情对世界经济复苏带来巨大冲击的当下，作为世界货物贸易第一大国、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的中国，如能顺利加入CPTPP，不仅有利于全球贸易规则的制定，也将有助于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和经济全球化。
根据“十四五”规划纲要， 在“十四五”期间，中国将实施自由贸易区提升战略，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也就是说，一方面要对原有的自由贸易协定进行升级谈判，按照更高标准进行升级，以提高自由贸易区的开放水平；另一方面要参与更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拓展自由贸易区网络的覆盖范围。
在9月17日召开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指出，中国是贸易自由化、便利化的坚定倡导者，也是亚太区域合作和经济一体化的重要参与方。中方正式申请加入CPTPP，再次表明了中方扩大对外开放和推动区域经济合作的坚定决心。
赵立坚介绍说，一年来，中方根据CPTPP的有关规定，与各成员进行了非正式接触。在对CPTPP条款进行全面研究、评估的基础上， 按照有关程序和步骤，中方已由商务部部长王文涛于近日向协定保存方新西兰贸易与出口增长部长奥康纳提交了中国正式申请加入CPTPP 的书面信函。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达成的基础上，中方加入CPTPP有利于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也有利于促进全球疫后经济复苏、贸易发展和投资增长。
“中国积极考虑加入CPTPP， 意味着将会以更高水平的开放促进国内改革与发展，不仅指明了中国拓展自由贸易区网络的方向，也体现出中国将开放进行到底的精神， 更说明中国对外开放将继续往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方向走。”中国贸促会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赵萍说。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区域经济合作研究中心主任张建平介绍， CPTPP有30个章节，其中覆盖了大量涉及国内的经济管理体制、管理规则，尤其是劳工标准，环境保护，政府采购，知识产权保护， 竞争政策，“投资者—国家”争议解决机制（I S D S），数字经济， 国有企业规制以及产业补贴等问题。在贸易领域是接近99%的零关税；在服务贸易和投资领域全部采用负面清单的管理模式。
申请加入CPTPP要与国内体制改革相联动
中国的国内改革，就是要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积极作用； 中国的高水平对外开放，就要与国际对接，尤其是实现与高标准规则的对接。
诚然，CPTPP对贸易自由化、经济全球化、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追求，与中国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深化国内改革、扩大对外开放的核心利益总体相符合。
近年来，国际经贸形势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新兴经济体在全球贸易中地位上升，国际分工价值链区域化特征进一步增强，数字产品贸易、服务贸易、产业内贸易占比提高。国际经贸规则重构从关税、配额、数量限制、海关监管等“边境上”措施向“边境内”延伸， 内容逐步涵盖投资、服务贸易、知识产权、竞争政策等国内规制领域，规制重点转向竞争中立、监管一致性、环境标准、劳工标准等非经济因素，并不断提升规则的可执行性。
CPTPP的价值理念包括“自由贸易”“公平竞争”“现代治理”和“可持续发展”，其规则特点则是广泛涉及国内政策和治理模式，力图削减边境内壁垒。
专家强调， 我国申请加入CPTPP，绝不只是简单地打开国门，而是要和国内体制改革相联动，意味着中国需要在更多领域加大改革开放和执行力度。
张建平坦言，从中国目前加入RCEP的相关条款来看，在服务贸易领域依然采取的是正面清单的承诺方式，中国服务业的对外开放和CPTPP的规则之间还有差距。中国货物贸易的自由化水平也和CPTPP 有一定差距。
因此，张建平表示，这些问题需要中国通过新一轮的改革开放，推进制度型的对外开放，特别是在自贸试验区当中先行先试，逐步改进经贸管理方式和制度安排来解决。
秉持“以我为主”原则积极推进
经贸关系的背后，离不开政治博弈。
在采访中， 谈及中国加入CPTPP还有哪些障碍，王海峰分析认为，从亚洲地区来讲，经济层面的难度并不大。中国与东盟有自贸协定及其升级版，与新西兰、澳大利亚也有相应的自贸协定。RCEP进一步将日本、韩国涵盖了进来。因此从经济层面看，中方加入CPTPP 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从政治层面考虑，日本和澳大利亚可能会更愿意先让美国加入。
从拉美地区来讲，最大的问题可能会来自加拿大和墨西哥方面。因为美墨加协定（U S M C A）中的“毒丸条款”，首次在双边和区域贸易协定中加入了非此即彼的排他性选择，即意味着美国对加拿大和墨西哥两国具有很大影响力。
在王海峰看来，过去特朗普政府选择退出TPP是一种美国内部政治博弈的结果。而如今， 拜登美国考虑重新加入CPTPP的可能性还是较大的。亚太作为当前全球经济最活跃地区，美方深知加入CPTPP是其更好地参与以及撬动亚太板块经济态势的最佳手段，对其总体影响是利大于弊的。目前美方应该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预计疫情过后或将提出加入CPTPP 的申请。
“能否加入CPTPP，其中的很多因素和条件并不在于我们，因此我们还是先要扎实做好自己的事， 秉持‘以我为主’的核心原则，对其结果不要操之过急。”王海峰强调，加入CPTPP是一个方向，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始终明确和坚持，深化国内的市场化改革和进一步扩大开放的核心原则不能动摇。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主动对标和借鉴CPTPP中的相关条款，将其作为我们单方面开放的一个标杆，以便于待正式加入时，我们便不用再调整国内的政策法规体系。
武汉大学国际法治研究院副院长漆彤也表达了类似观点。他认为， 从目前CPTPP各方的表态来看，中国加入CPTPP不会一蹴而就，应当对谈判的艰苦性有充分认识。与此同时，更重要的是加快推进重点领域的国内改革。其中，诸如电子商务、服务业开放、政府采购等议题， 不仅包含于CPTPP现行规则之中，也是WTO当前谈判的主要内容。无论中国能否顺利加入CPTPP，只有锐意改革，完善自我，才能不惧于任何外部风险和挑战。
积极考虑加入CPTPP，我们应当做好哪些工作？中国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党委书记、副院长余淼杰建议，一是在商品贸易方面， 进一步降低进口关税，并且尽可能地在谈判中强调中国实行区域的累计原产地标准，同时做好贸易便利化、投资便利化的工作，优化营商环境，减少进口进关的成本等。二是在服务贸易方面全面推进负面清单模式，以推进中国服务贸易的开放。三是在投资方面应当借鉴中国在自由贸易试验区所采用的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模式，并有序地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四是切实做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鼓励企业创新，缩小与发达国家在核心关键领域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