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庆
我国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与此同时，区域间和区域内发展不平衡也是一个基本事实。由于存在虹吸效应，区域经济一体化对于发达地区的边缘区域的带动作用，在一体化发展前期阶段，更多地体现为资源的流出和供给，而不是反哺和输入。尽管区域整体经济水平提高了，但内部的发展差距却扩大了。这在我国发达地区的广东，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中地区发展的梯度差体现得较为显著。以粤西北云浮市为例，其发展水平甚至低于邻近的广西梧州市。
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 如何实现资源倒流和逆虹吸， 从而实现区域经济均衡发展， 是当前我国在实现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中的一个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受国研智库邀请， 笔者于2022年8月18日至20日同调研组一行到云浮市云城区开展为期2天的考察调研活动。国家高端智库专家团队在现场考察的基础上， 针对从精准扶贫到乡村全面振兴，发达地区欠发达区域县域经济场域下创新、转型、均衡发展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
乡村振兴和发达城市群边缘乡村区域经济发展— 逆平衡与均衡发展如何实现？
对于发达地区边缘的县域经济发展而言，要突破原有的发展困境，首先需要把握新形势下的发展新需求和新动能， 聚焦创新发展，找好着力点和支撑力。而对于学术界和理论界而言，更需要对乡村振兴与城乡区域经济发展再平衡机制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以期找到如何实现逆平衡和乡村振兴发展的理论依据，为发展实践提供理论指导。
区域经济发展过程始终是各种生产要素在空间区位中不断流动重组，以满足现实发展需求的动态运动过程，而不是静止和一成不变的。在空间经济一体化、市场化发展过程中， 其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各种资源要素运动规律和价值也随着市场化过程和一体化的深入而产生相应变化。从全球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发展历程来看，一国或地区区域经济发展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不同发展阶段，其发展主要方式、形态和城乡关系均呈现出比较显著的差异。工业化初期，也是城市化聚集发展阶段；工业化高速发展阶段，也是城市化集中和区域经济中心化的时期； 后工业化发展阶段，则显现出一定的逆城市化和乡村城市化的去中心化及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趋势和特征。其在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中， 空间场域的经济特征也显现出较大差异。
在工业化特别是高速工业化时期，即产品和规模经济发展阶段，区域经济主要体现为聚集和中心化发展的特征。区域空间经济特征显现为，工业化按照区位和资源及市场结构产生工业化发展水平和资源能力特征下的发展梯度转移。发达地区的边缘区域，即作为发达中心的生产要素资源供给和低附加值产业的转移承载地，形成中心—边缘稳定的依赖性发展的空间格局。但是进入后工业化阶段，随着短缺经济向过剩经济的转变，工业化、标准化、规模化的发展形态已经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发展需求的结构性特征，无论在空间经济发展区域上还是形态上都发生了深刻转变。在需求内容上，越来越从简单的产品经济的物质满足， 转移到心理生理和文化上的满足，越来越寻求精神心理与过度紧张的物质化城市化生活中的平衡。因此，产生了去中心化、逆城市化和乡村都市化的发展阶段。这一趋势无论是在市场化要素和定价方面，还是生产消费的空间场域与工业化阶段都发生了极为深刻的变化。从要素结构和定价来看，过度的工业化和商品化逐渐让人认识到自然属性原有的价值，并产生对绿色经济和可持续循环经济的呼唤，乡土乡村的价值被重新发现，乡村自然被重新赋予了新的价值。其次，原有城乡之间生产和消费的场域空间被重新界定。乡村不仅是生产地，也成为新的消费地。这就为乡村产业在地化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
总之，后工业化非物质生产需求的结构和场域变化，为乡村振兴与区域均衡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支撑。传统的乡村和城市群边缘地区已经不再是仅仅作为生产资源的供应地和生产地，而成为了高度城市化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后花园和消费地。这就为发达地区边缘区域经济在新形势下的均衡发展和乡村振兴提供了可能。如何聚焦创新发展，把握这一发展趋势，就成为发达地区欠发达区域经济发展中的一个核心问题。
把握发展新动能，聚焦创新发展，激活欠发达县域经济实现乡村振兴
进入后工业化阶段，传统规模工业化和低成本扩张发展方式已经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因此，我们提出了转变发展方式，促进高质量发展和实现乡村振兴的战略目标和要求。而这里最为显著的矛盾和问题，还是城乡二元结构所带来的城乡发展不均衡这一根本性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城乡不均衡发展问题需要通过城乡互动和城乡融合发展的增量改革来实现， 在发展中解决这一问题。后工业化阶段发展需求给欠发达县域经济发展带来新的时代机遇。全球性经济疲软和疫情蔓延导致外需削弱，我国经济现阶段发展也面临阶段性调整。当前通过乡村振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畅通“双循环”走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为像粤西北云浮市云城区这样的县域经济发展提供了新的时代机遇。欠发达县域经济的原有生态和资源优势凸显出来，成为未来一个时期价值投资和发展的洼地。与此同时，挖掘农村市场和促进县域经济发展也成为了时代主题。这些外部发展态势为欠发达县域经济创新发展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生态和绿色发展需求也成为了其发展的新动能。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如何把握新时期城乡融合消费和产业升级背景下的新格局和发展的新动能，厚植绿色生态优势，构建绿色创新产业体系，把不可多得的区位优势、生态优势转化为跨越式发展、高质量发展的胜势，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对于粤西北发达地区边缘的县域经济发展更是如此。
也应该看到，有关发展目标，需要聚焦创新驱动，通过进一步解放思想，转变观念， 构建创新型政府和优良的创新发展生态组织网络，完善创新政策和服务体系建设，才有可能实现。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欠发达地区发展而言，创新能力和水平的差异已成为其与发达地区发展差距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何弥补地区之间的发展鸿沟，已经不是简单的要素输入问题。应认识到，认知并不能自动转化为行动或者政策本身。创新政策是涉及整个创新能力和创新生态的系统性问题。欠发达县域经济在国家区域创新体系中属于“创新洼地”，这既是其发展现状，又是其优势和潜力所在。如何充分利用“ 洼地”特征，因势利导引导创新资源向“洼地”流动，并结合欠发达县域经济发展阶段需求特点，因地制宜和创造性地制定相应的政策措施，引导和改善欠发达县域经济创新环境生态，实现其创新资源聚集和创新发展机制的再造。欠发达县域经济既是“创新洼地”，又是“价值洼地”，拥有巨大的创新技术市场开发潜力和需求应用场景。市场作为“看不见的手”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最强有力的动力。欠发达县域经济创新发展既面临巨大的阻碍和挑战，又孕育着潜在的巨大市场机遇。
要实现创新驱动的高质量发展，依靠传统的“引资”虽必不可少，但还是不够的。高质量发展是一场“淘汰赛”， 核心是智力人才和营商环境的竞争，是服务质效和创新发展生态的比拼。欠发达县域经济要实现逆袭和跨越式创新驱动发展， 首要的是“ 引智” 和“引制”，引进先进的发展理念和方法及人才，引进和学习先进的创新发展制度和政策。云城区有丰富的原生经济链， 比如石材行业，经过考察，虽然有部分创新，但是原生经济主要的发展方式还是低质量、同质化的生产与竞争。显而易见，未来的发展不能再靠产品数量、规模及资本量了，引智才能引资，才能“引动（能）”， “智”就是云城所需要的新产品，“智”对于未来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它决定了未来生产的有效性和市场价值所在。
如何通过创新驱动转变发展方式，靠引“智”创新，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需要在推动民生社会全面发展的同时因地制宜制定乡村振兴的全面系统性发展规划。国际经验表明，对于价值的重新认知是构成重新认识和理解发展本质的关键。对于价值和发展的认定伴随着发展实践，其理论也由传统的劳动价值论转变成知识价值革命，只有通过思想和观念更新， 让知识、技术、创新成为先进生产力的原动力，才有可能实现创新驱动和高质量发展。以我国发达地区边缘县域经济发展逆袭最为成功的江苏昆山为例，其很早就提出了“像招商引资一样招才引智”，把人才作为最为宝贵的资源。高质量引智创新发展与乡村振兴计划是一个技术体系、生态体系、系统科学，需要整体规划，需要理论支撑， 更需要当地政府在理论指导下长期坚持实践。在前期做规划时，昆山都会邀请全球知名咨询机构，制定具有统一性、前瞻性和指导性的战略规划，并全力支持。“产业发展规划促进了产业聚集，由此，昆山形成了一个千亿级产业集群（光电产业园）和12个百亿级产业集群”。通过引智发展促进了产业聚集和引资发展。
正如一位日本乡建专家所指出的，“日本乡村改造的终极目标，是营造一个缓慢、舒适的宜居社区。为那些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们在乡村也能拥有高品质的生活，我们设计了一个值得留恋和随时回来的‘世外桃源’”。云城区提出了“宜居宜业宜游”的发展理念，笔者认为很符合云城作为发达地区边缘县域经济发展的优势和特点。其中的关键还在于如何打造高品质的生活，这就需要从发达地区和发达国家引入先进的管理理念、方法、技术和人才。云城水尖顶农旅融合发展和生态农业建设，需要通过集成创新将旅游、文化、生态、农业结合起来，才有可能形成新的业态和增长点，才能构建在山水间种田，在山水间搞科研，在山水间搞创新，在山水间开发新业态、新场景的生态旅游、立体现代高科技农业观光体验、休闲养生养老新型综合体的农旅创新之地。如何在现有制度框架基础上通过政策和制度创新，保障创新型发展项目的落地，是在创新发展实践中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
通过考察发现，云浮市拥有良好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环境，“城在山中，山在城中”， 具备“宜居宜业宜游”自然生态环境优势。无论是人文、地理还是生态环境，都体现出云浮市包括云城区发展所具有的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云浮市正处在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在新时期具备厚积薄发的资源和社会条件。可以想见的是，未来，高净值人群将回流农村，积极投入乡村振兴事业。同时，云浮也将成为具有高附加值的科技创新型企业向往和集聚之地，假以时日， 亦可成为科技创新的高地，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这里有条件成为现实。由此， 在充分激发人文、生态、区位、资源四大优势基础上，实现发达地区边缘县域经济的跨越式发展、填平区域内发展鸿沟值得期待。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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