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超
不久前，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以及“丝路国际智库网络2017年会”期间，《中国发展观察》采访到了“丝路国际智库网络”的伙伴之一——欧洲复兴开发银行（European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简称EBRD）的董事总经理马蒂亚·罗玛尼。
“丝路国际智库网络”是由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DRC）联合有关国际智库和国际机构于2014年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首届“丝路国际论坛”上倡议，于2015年10月28日在西班牙马德里由33个智库、8个国际组织和一个企业正式发起成立的国际智库合作网络，旨在为推动共商共建“一带一路”提供智力支持。2016年6月20日，丝路国际智库网络首届年会在波兰华沙举行。
丝路国际智库网络建设稳步推进，为共商共建“一带一路”提供了重要智力支撑。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的《共建“一带一路”：理念、实践与中国的贡献》对此给予肯定：“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与有关国际智库发起成立了丝路国际智库网络，打造国际智库合作平台与协作网络。”
2017年5月14日上午，习近平主席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讲话中指出：“要发挥智库作用，建设好智库联盟和合作网络”，对丝路国际智库网络建设提出新的要求。
5月16日，作为“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配套活动，“丝路国际智库网络2017年会”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举行。来自30多个国家的43个智库、12个国际组织、20个跨国企业以及国内有关地方政府机构代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人员等170人出席会议。马蒂亚·罗玛尼是与会代表之一。
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成立于1991年，总部设在英国伦敦，是全球最重要的区域性开发金融机构之一。中国于2016年正式加入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为有力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国际产能合作等加强对接，积极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为中欧深化互利合作提供支持。
创新力是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共同点
中国发展观察：早上好，罗玛尼先生，感谢您在非常忙碌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峰会期间接受我的采访。您是“一带一路”大使访谈栏目中首位来自欧洲国际组织的领导人，也是首位来自“丝路国际智库网络”的成员和伙伴机构的代表。在采访的开始，我想问一个相对轻松的问题。我在之前和您的交流中感觉到您对北京、对中国并不陌生，您甚至熟悉中国的社交媒体。所以我想知道这是您第一次来北京吗？您对中国和中国人的印象如何？
马蒂亚·罗玛尼：谢谢你的邀请，我非常高兴能够参与“一带一路”大使访谈栏目。正如你所感受到的，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在过去15年里，我常来中国，这可能是我第二十次来中国了。但是，我不想装出一副很了解中国的样子。
中国发展观察：这下子我就明白了。十五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您一定看到中国发生了很多变化，作为一个欧洲人，您怎么看待中国发生的这些变化？
马蒂亚·罗玛尼：你说的很对，过去15年里中国发生了很大变化。其实，每次来中国，我的印象就与上一次有所不同，这是因为中国发展得非常快。但是我主要想谈谈在过去两年里，我看到的另外的变化，即环境变化和社会变化。
在环境方面，无论是首都北京，还是上海、重庆、台湾等地，这些地方都受到污染的威胁。中国人比以往更加重视这个问题，正在采取积极行动，比如使用电动汽车，重视工业区位等。人们可以看到切实明显的变化。
在社会方面，在中国的大城市，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年轻人，能讲英语。他们看到外国人也习以为常。这意味着中国更加开放、更加全球化。
中国发展观察：我非常高兴能够邀请您加入“一带一路”大使访谈栏目。我们的主管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也是您熟悉的中国领先的智库。我知道您的职业生涯非常精彩，在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工作之前，您也曾在世界银行、麦肯锡等机构工作。您可否向中国的朋友们介绍一下自己呢，同时分享一些您职业生涯里的难忘经历？
马蒂亚·罗玛尼：首先，我在中国的这几年里，虽然工作有变化，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一直是我的伙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里也有很多我的好朋友和支持者。
我想与你分享的一段经历是发生在我在壳牌工作的时候。壳牌是一家非常大的国际能源公司，当时我正在开展与烹饪燃料DME相关的一个项目。DME是煤气化的副产品。煤气化在中国很常见，煤气化的一个副产物是称为DME的液体气体，可用作烹饪燃料。当时壳牌公司在研究这个烹饪燃料，我的工作就是弄清楚中国家庭如何使用DME做饭。当时我做着世界上最好最令人羡慕的工作——到中国各地去看人们如何做饭，到中国朋友们的家里吃饭。我到了中国的很多地区，在农村地区，你可以想象外国人来到家里吃饭时人们的兴奋。你知道中国人对食物的热情，我很喜欢中国菜，我在中国朋友家中度过了许多美好难忘的时光。
中国发展观察：我相信很多人都会羡慕您，那确实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我相信您也看到了中国风土人情的最真实的一些情况。我想接着问一个问题，刚才您分享的是您在私营部门——壳牌公司的经历，但是据我了解，您在公共部门也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例如世界银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您认为在私营部门和在公共部门工作有什么区别？
马蒂亚·罗玛尼：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两者相差很大，但从另一角度看，我的工作又有很多相似点。你刚才非常好地总结了我的职业生涯，我职业生涯的开始是在公共部门——世界银行工作。然后我到壳牌公司——私营部门工作。之后我在英国政府工作了几年，研究气候变化政策。接着我又到麦肯锡工作了几年。现在我回到公共部门，在国际组织——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工作。我确实在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之间多次切换。
当然这两者是非常不同的。私营部门是利润驱动，成本是大问题。在市场上，商业竞争会不断提醒你什么是工作重点。公共部门则更为复杂，工作重点并不明确，并不是简单地定义为赚钱和利润，而是关于影响。
但是对于我个人而言，无论是在公共部门还是私营部门，我掌握和使用的是同样的技能——那就是变化、创新和适应能力。这些都是我职业生涯中的重要技能，这对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来说都非常重要。
能够在政府体系中进行创新是非常重要的。中国有庞大的政府机构，庞大的公共部门，必须要不断创新，采用新技术和新办法，吸引有不同技能的优秀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和上一代人的期望不同。当他们来公共部门工作时，他们希望感受到活力和开放。我的经验是，虽然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创新与改变的能力是共同的，也是我在工作中用到的最重要技能。
欧洲经济体似装满油的“油轮”
中国发展观察：感谢您分享您的观点，我很受启发。现在我有一个相对严肃的问题。您来自欧洲，又是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官员，您对欧洲经济状况应该有着最深刻的体会。您如何评价近几年的欧洲经济运行情况？
马蒂亚·罗玛尼：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首先想说的是，欧洲是一个庞大的、成熟的、稳定的、非常富裕的经济体，是一个经历数十年财富积累的经济体。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装满油的“油轮”。这个比喻用来描述欧洲经济是很贴切的，它移动很慢，但力量非常强。装满油的“油轮”的优点在于它非常稳定，问题在于很难改变路线，因为它太重了。
欧洲需要创新、技术、变革，比如劳动力市场和经济结构的改革。欧洲正在慢慢地朝着这一方向前进。相比中国，中国经济体量也很大，但更具活力。因为中国人口更加年轻，欧洲的老年人更多。也许15到20年之后，欧洲的劳动力和退休人员几乎会各占一半。你能想象欧洲的一半人口很快都是退休人员吗？
中国有更具活力、更年轻的人口，可以更快更好地接受创新和改变。在欧洲，创新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被接受。例如，在巴黎或柏林，你就看不到北京的这种共享单车。欧洲虽然有自行车共享系统，但它的运作模式较旧，更没有用手机扫描二维码来解锁自行车的系统。
但欧洲经济非常有弹性。欧洲经济度过了非常困难的时期，金融危机给金融体系带来了巨大的震动。现在得益于欧洲中央银行，采用了量化宽松计划，增加货币供应量，使借贷行为重新出现。我们已经看到了欧洲经济增长重新出现。首先是德国和法国两个大经济体，渐渐扩展到意大利或西班牙这样的经济体。所以，我对欧洲经济的前景是乐观的。
中国发展观察：我很喜欢您关于“油轮”的比喻。不过，我还有一个关于欧洲的问题，就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秘书长在讲话中特别强调了“包容性”和“全球化”。但是，在欧洲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我看到了一些反全球化的迹象。您对欧洲发生的这种现象有什么看法？
马蒂亚·罗玛尼：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就是全球化2.0版本，是全球化的新尝试。因为“一带一路”倡议的价值观和原则是联通各国经济、联通各国人民、联通各个国家的价值观和原则，这些都是全球化的基础。
全球化在过去这些年总体来看是积极的，它给我们创造了许多机会和多样性的可能，很多人从全球化中受益匪浅。但同时有一些人被全球化抛弃，有些人没有获得全球化的好处，有些人失去了工作，有些城市因为全球化而衰败。
在欧洲，很多人感受到全球化带来的挑战。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去年作的一个关于包容性和经济增长的报告显示，在欧洲国家，包括东欧和中欧，财富的分布由于全球化而发生了重大变化。如果把人按财富从高到低进行排列，那么最贫穷的人从全球化中获益，他们摆脱了贫困。处于收入顶部的富人在全球化中受益巨大，富人变得更富。收入处于中间的人没有获得更多好处，也就是说中产阶级没有因全球化而获益。所以在欧洲，现在有人投票支持反全球化的政府，他们投票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全球化是一个坏的概念。他们通过投票、抗议和抱怨，是在表达对生活没有变好的不满，因为他们没有从全球化中获益。
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认为全球化应该秉持包容性的发展。我们有可能创造出让每个人都能获益的市场和经济机会，我们有可能支持在市场中公平竞争的公司，我们有可能开拓有序运作的市场。
举个实际的例子来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认为有三类人群尤其易被市场所抛弃，那就是女性、青年人和少数群体，这些人群常常无法享有和其他人同样的经济机会。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工作还包括和我们的客户一起，共同确保他们在进行员工培训、职员雇佣和职员晋升工作时会考虑到女性、青年人和少数群体这三类人群，保证他们也享有公平的机会。
“一带一路”是全球化2.0版本
中国发展观察：罗玛尼先生，本次访谈的主题是关于“一带一路”倡议。该倡议由习近平主席于2013年提出，自此之后获得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和理解。您如何看待“一带一路”倡议？
马蒂亚·罗玛尼：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伙伴和支持者。我们认为，习近平主席提出的这个倡议意义重大，许多国家都会从中受益。我尤其赞同习主席提到的，“一带一路”倡议属于所有人，应该成为每个人都享有的共赢机遇。
说起来，这与我们刚刚谈到的全球化话题有关。过去的经济机会常常无法实现共赢，不能让所有人都受益。所以保证人人都能受益十分重要。这意味着要关注到那些被市场抛弃的人群的需要。
再举一个例子。几周前，有媒体发长文报道从义乌开往伦敦的货运班列，报道将其称为“英国脱欧特快列车”。我不确定是否是这个名字，但是这确是一件大事。实际上，这趟列车是从义乌开往欧洲，途经西班牙的马德里。但在每四列从义乌开往欧洲的货运列车中，只有一列能够满载而归，其他三列都空车回到中国。原因是现在的贸易势头是商品从中国流向欧洲，而欧洲公司向中国出口的机会仍然十分有限。
如果真的想实现“一带一路”的共赢发展，我们必须要平衡这其中的贸易失衡。因为从经济上而言，它要能够给欧洲公司带来机遇，让他们觉得在中国这个开放市场中有生意可做，就像欧洲市场对中国公司的开放态度一样。从政治上，欧洲人民非常关注他们的工作、福利以及来自中国的竞争。所以他们考虑和关心的不会是媒体所谓的中国会带来新殖民风险。他们想要确保中国的竞争不会减少他们的工作机会。所以，我们要平衡欧中的经济关系。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会大力支持“一带一路”倡议的这些原则。
中国成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第67位股东
中国发展观察：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在发展原则、使命目标等方面有许多共同点，我们都倡导开放包容、互利共赢和互联互通的原则。请问您认为，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应如何加强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取得更好的经济发展？
马蒂亚·罗玛尼：由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在中国不是广为人知，我这里先简要介绍一下我们银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历史颇为有趣。我们银行由多个国家联合成立于1991年，当时柏林墙刚被拆除，前苏联解体，我们非常关注这些国家的经济，关注其市场开放的能力，特别是对西欧和整个欧洲的开放能力。所以一些国家决定成立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以帮助中东欧的前苏联国家融入西欧国家，从计划经济转向开放市场经济。因此，美国、所有欧洲国家以及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墨西哥等国共同成立了欧洲复兴开发银行。
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是一家公共银行，与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有很大相似之处，重心是私营领域发展和建立市场。去年，也就是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成立后的第25年，我们决定总结开发市场的意义，梳理我们的经验。我们研究的结果很大程度上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的原则相一致，包括建立具有竞争力并有弹性的市场、包容的市场、秩序良好的市场以及绿色和可持续发展的市场，这也是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不懈追求的目标。
现在我想谈一下具体合作情况。我们同中国的财政部和其他国际金融机构签署了与“一带一路”倡议有关的合作谅解备忘录，也同丝路基金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我们开始开展“一带一路”的相关项目，例如，我们和亚投行一起为塔吉克斯坦的公路兴建工程提供融资，这一工程将会连通塔吉克斯坦首都和乌兹别克斯坦边境。
总而言之，我们可在三个方面为“一带一路”倡议提供支持。
第一，发挥我们的优势，为项目提供融资。我们在“一带一路”倡议沿线的重要国家都开设有办事处，我们非常了解这些国家，与他们共事了二十几年。我们开发了且会持续开发许多优秀项目。我们会继续在“一带一路”倡议的背景下为这些项目提供融资。
第二，我们坚信“一带一路”倡议需要克服的障碍不仅仅是来自“硬”基础设施部分，如兴建道路、铁路、港口、机场等，也有来自“软”的部分，监管、政策、海关和边境监管等障碍。将商品和服务运送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并不简单。例如，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要想把商品运输到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中亚国家边境非常困难，成本也极高。现在存在许多急需解决的“软”障碍。政策改革、政策投入、政策对话、跨国监管标准和实践交流等可以帮助解决这些困难。这些是我们欧洲复兴开发银行非常熟悉的解决方案。
第三，2016年中国加入了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成为第67位股东。我们要做的是与中国国家机构和公司增进联系，探讨应如何围绕“一带一路”倡议展开合作。这也是我们同丝路基金签订谅解备忘录的原因，也是我们更加频繁地往来北京的原因。我们正在同各大公司和机构洽谈，探讨如何能更好地展开“一带一路”合作。
中国发展观察：我非常同意您的说法。“一带一路”倡议旨在构建国际合作新平台，创造新机遇。我们所说的合作不仅在贸易和金融一体化等领域，还在于政策联通和文化民心相通等方面，也就是合作既有“硬”的方面，也有“软”的方面，您刚刚也提到了这一点。“一带一路”沿线国非常具有多样性，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情况。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经验出发，有哪些方面是中国可以借鉴的？
马蒂亚·罗玛尼：你刚刚谈到的多样化问题非常对。国家与国家之间大不相同，面临着不同的挑战，也有着不同的经济和政治体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可以有力地支持“一带一路”倡议，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这些国家之间的不同政治和经济情况，这是我们的一大经验。我们必须尊重这些不同，不能去要求这些国家改变他们处理每件事的模式。我们必须尊重他们，并且善意谦虚地建议他们在某些方面做出改变等。
但我们提出建议时，必须清楚地意识到不同国家的不同情况。这些正是习近平主席在“一带一路”高峰论坛上发表的看法。习主席明确指出，“一带一路”倡议不是在出口中国的经济模式和政治模式，而是应该在各国经济政治的大环境下开展。
这里还有一个更加正面的经验之谈：当一个国家发现别国有能够为己所用的制度或体系时，就会将制度或体系复制过来，为自己所用。我们已经有了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不久前我去过的塞尔维亚，这是一个欧洲东南部的国家，也是巴尔干西部最大的经济体之一。它之前有一套非常复杂、缺乏透明度的许可证制度。但是现在，我们帮助塞尔维亚学习采取了马其顿的制度。马其顿是巴尔干西部一个比塞尔维亚小得多的国家。也是在我们的协助下，马其顿发展出了一套依托于网络的电子许可证制度，为商业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服务。塞尔维亚也学习采用了这个体系，所以现在两国的许可证制度是一致的，在马其顿注册的公司能够很方便地在塞尔维亚做生意。
这是一个简单的例子，却证明了当某国出现一个好的制度而且国家间能够沟通交流时，其他国家就可以学习改变，解决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了解这些成员国，我们知道他们存在的问题，也知道他们的邻国在做什么，我们可以帮助他们采用或者制定最优策略。
中国发展观察：您刚才提到2016年中国成为了贵行的成员国。同年，亚投行与贵行签订了第一个共同项目，以促进塔吉克斯坦的道路现代化。那么我想知道，你们2017年及未来的项目优先在哪些方面？
马蒂亚·罗玛尼：如果仅从项目来看，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不是一个大银行。我们一年大约借出90亿欧元，也就是700亿元人民币左右。但是，我们非常重要，尤其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比如中亚国家。
我们提供融资的项目主要是在四个领域。
第一个是基础设施建设，塔吉克斯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个领域，我们投资交通设施、市政建设包括污水处理厂、燃气、供水网络等，以及任何与基础建设相关的项目。
第二个领域是能源，尤其是可持续能源。目前来说，大部分投资都和提高可再生能源效率相关。这是因为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坚定承诺将大部分资源导向绿色项目。我们希望40%的贷款都为可持续发展服务。
第三个领域是金融机构。我们和当地的银行及金融机构合作，帮助他们提高借贷能力。相关项目涵盖了从改制、建立坚实基础到提供信贷额度的各方面。这些措施对于金融系统薄弱的一些国家来说非常重要，比如中亚的一些国家。
第四个领域是在工业、商业及农业领域投资。这部分主要是各种企业。这包含了从食物、饮料到家畜、农业及后勤的方方面面。
这就是我们银行目前投资的四个领域。而在与“一带一路”的合作中，我们会重点关注能源基础建设。
我在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负责的是政策及改革领域。我会仔细研究中国政策改革的进程，这其中当然包括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我们也会运用自己在欧洲各地的办事处网络来促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合作。总的来说，我们将要做的是在和中国机构合作的同时，也鼓励各国进行合作。
建立“丝路国际智库网络”意义重大
中国发展观察：我现在有一个关于智库的问题。为了加快“一带一路”建设，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和国际组织通力合作，举办“丝路国际论坛”并建立了“丝路国际智库网络”。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也是丝路国际智库网络的重要成员和伙伴。您如何看待智库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呢？您认为智库在国家决策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马蒂亚·罗玛尼：就像我不久前宣布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成为“丝路国际智库网络”伙伴机构时所说，智库的作用非常关键。也许人们会问，一个银行为什么要加入智库网络呢？答案是银行也必须一直思考和研究政策，信息交换对于我们这样的机构来说是异常重要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建立丝路国际智库网络的举动非常伟大，意义重大，我们可以共同合作，去讨论、思考和解决那些还没有解决的议题，比如说“一带一路”倡议的治理问题，比如贸易再平衡问题等。
我很欣赏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虽然是一个政府机构，但是勇于创新，富有活力，在许多议题上都处于改革的前沿，能够提出促进更好合作的方法。
中国发展观察：非常感谢您的支持和肯定。在我结束访谈前，您还有什么想和中国朋友们分享的吗？
马蒂亚·罗玛尼：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一带一路”是一项伟大的倡议，是全球化的2.0版本。但是英语里有句老话，翻译成中文就是“只有吃了布丁才意味着吃完一顿饭”。意思就是在你享用完一顿饭的所有食物之前，你没有办法评论这顿饭的好坏，或者说你得等吃完最后一道甜品才能做最终评价。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但是我们需要去解决那些将来的潜在问题。当然应该庆祝目前取得的重要成果，但也不能止步于此；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困难要克服，需要通力合作。
我希望通过这次访谈，我解释清楚了“一带一路”的重要性。“一带一路”为欧洲带来的好处和它为中国带来的好处一样重要。深入推进全球化2.0版本是革新，要坚持。我相信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做出的有力承诺和表现出来的决心，会确保“一带一路”顺利推进。
中国发展观察：最后一个问题，您作为意大利人、欧洲人，您最想分享给中国朋友的，最能代表你们精神的一句话是什么？
马蒂亚·罗玛尼：“Never give up！”（永不放弃）就是这句！这是英国前首相丘吉尔的一句话，也是他留给世人最精彩、最著名的一句话。
我特别想对中国的年轻人说几句话：你们必须理解“一带一路”倡议是为你们的未来准备的，这是属于你们的倡议。我也希望中国正在成长的年轻人们能够意识到这点，奋发图强，为建设“一带一路”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不仅对中国人民有好处，对全世界也极有益处。
作者系《中国发展观察》编委，“一带一路”大使访谈栏目总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