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蔚
拉丁美洲面临的巨大挑战是如何维持经济增长、能源安全、人类福利和环境友好的可持续发展。而由于气候变化的要求和原油价格剧烈波动，能源安全已经成为国际和地区间的热门议题，对发展中国家显得尤其重要。拉丁美洲目前生产的电力约为世界总量的7%，温室气体排放相对较低，占全球的5.5%。但根据泛美开发银行的预测，未来由于人口的增加和地区经济的改善，2030年拉丁美洲的发电量需要增加145%，能源需求将增加75%。到21世纪中叶，电力需求将增至三倍，而发电产生的碳排放也将翻番。对拉丁美洲国家来说，发展可再生能源可以显著减少电力生产中的温室气体排放和对化石能源进口的依赖，同时满足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外，还有重要的社会经济效益，以满足当地社区的发展需要。比如改善基础设施，减少贫困，对当地环境项目提供支持等，分布式可再生能源所占比例越多，这种效益就越明显。为此，拉丁美洲的许多国家已经开始启动可再生能源项目，增加电力生产。这些项目已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使可再生能源的使用在过去的十年间取得了较大的进展，显示出良好的发展前景。
拉丁美洲可再生能源发展进入快车道
（一）拉丁美洲的风电和太阳能光伏增长最快
最近几年，国际油价一直在低位徘徊，全球能源产业发展低迷。但在拉丁美洲地区，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并未受到影响，成为全球发展最为快速的地区之一。
从2006年到2015年，拉丁美洲的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从151459兆瓦增加到212419兆瓦，增长了40%，年均增长4.5%。其中水电由143397兆瓦增加到172200兆瓦，年均增长2.2%，增长最快的是太阳能光伏和风电，年均增长分别达到1063.3%和325.6%，生物质能增加了26.8%。
从数据看，近十年作为可再生能源主力军的水电和生物质能增长势头有放缓的趋势，拉丁美洲可再生能源的增长主要得益于风电和太阳能光伏装机容量的大幅飙升。主要原因一是在拉丁美洲地区，逐渐意识到了水电和生物质能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对水电来讲，如果长期干旱或者降水较少，那么水力发电就无法运行。同时水电还能够影响河流和水道的丰盈情况，从而进一步增加干旱的风险。生物质能通常以砍伐森林等非持续的方法获得，而能源作物比如甘蔗和大豆则通常需要施肥，因此，会造成硝酸盐和磷酸盐类的污染。虽然并不是说太阳能光伏和风电就没有缺点，但与大型水电和生物质能相比，环境的影响相对较小。二是技术的进步使得太阳能光伏和风电的利用成本逐年下降，使可再生能源电力的价格也出现下滑，加快了能源替代的步伐。从全球数据看，从2009年到2015年，太阳能光伏成本下降61%，风电成本下降14%。而其他的可再生能源成本几乎没有变化。三是吸引了大量的投资。2015年全球太阳能光伏和风电迎来其发展的高峰期，风电投资从2011年的800亿美元增加到2015年的超过1096亿美元，太阳能从2011年的1000亿美元增加到1610亿美元，总装机容量大幅增加。拉丁美洲国家的可再生能源投资也快速增长。增长最快的是智利，投资额达到34亿美元，同比增长141%，其中太阳能光伏投资就达22亿美元。巴西仍然是拉丁美洲可再生能源投资规模最大的国家，达到71亿美元，墨西哥为39亿美元。从项目看，拉美国家投资最多的是太阳能光伏发电，实际上，2010年以后太阳能光伏的投资比例就大幅增加，已经超过了对风电的投资。到2015年，70%的可再生能源投资都以太阳能光伏为目标。拉美国家对发展可再生能源显示出强烈的兴趣，希望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增加能源结构多样性，减少发电成本，降低长期发展对环境的影响。四是政策的大力扶持。拉丁美洲实施的可再生能源拍卖制、上网电价、配额制、净计量和财政金融激励等政策都把风电和太阳能光伏发电作为支持的重点。截至目前，拉美国家共有19个国家公布了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13个国家实施了拍卖制，10个国家实行了净计量，6个国家实施了配额和认证制度，4个国家采用了上网电价机制，大部分国家还都实施了减免税政策。
（二）拉丁美洲国家发展非水可再生能源潜力仍然巨大
拉美地区发展可再生能源的自然资源优势明显，特别是太阳能光伏、风电和水电，几乎所有的拉丁美洲国家都具有较高的开发潜力（见表2）。拉丁美洲的水电潜力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开发，水电发电量占全部可再生能源发电量的88%。但实际上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水电在全部能源消费中的比例一直维持在20%左右，近些年比例还有些下降。一方面是风电和太阳能光伏发电的大幅增加，另一方面就是持续的干旱，影响了水电的发电量。尽管进入发展的快车道，由于拉丁美洲发展风电和太阳能光伏处于刚刚开发阶段，风电装机容量只占全球的3.5%，太阳能光伏装机容量占全球不到1%。从技术发展的角度看，太阳能光伏和风电的成本仍然具有较大的下降空间，有望成为继水电以后拉丁美洲新的可再生能源发展的热点。
中国对拉丁美洲可再生能源领域投资的机遇与挑战
商务部和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达到1456.7亿美元，仍在持续增长。“走出去”战略在我国与世界合作共赢、共同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我国的对外投资70%左右分布在亚洲，截至2015年末，中国在拉丁美洲地区的投资存量为 1263.2亿美元，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11.5%。随着中国“走出去”战略不断深入，拉丁美洲地区在产品、技术和设备的需求上与中国有较高的匹配度，加上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中国与巴西、秘鲁、智利、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等拉丁美洲国家经贸关系持续深化，拉美市场对中国的吸引力会越来越大，而拉美正在快速发展的太阳能和风电等可再生能源市场尤其值得关注。
（一）中拉有资源合作特别是能源合作的基础
目前，中国同拉美国家之间的合作蓬勃发展，与拉美许多国家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国已成为大多数拉美国家第一或第二大贸易伙伴。经过二十多年的业务积累，中国已基本完成进入美洲能源市场的战略布局，与美洲国家的能源合作的局面基本打开。中国在维持和加强同拉美各个能源供应国在现有的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领域的合作以外，在水电，特别是风电、太阳能光伏等可再生能源领域投资和合作，是未来发展的长远战略目标。与不可再生的油气资源相比，可再生能源的投资，在推动拉丁美洲形成低碳生产方式，改善能源生产和消费结构过程中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二）可再生能源领域已成为拉丁美洲投资的新宠
受世界经济复苏缓慢的影响及大宗贸易价格低迷的影响，2015年拉丁美洲吸引外国直接投资额创下了2010年以来的最低点，只有1791亿美元，同比降9.1%。尽管如此，投资于可再生能源和其它环境相关的项目却仍在不断增加。实际上，从2005年开始，十年间拉丁美洲各国的外商直接投资项目的产业布局已经发生了巨变：一是自然资源采掘和加工产业的新投资大幅减少，特别是采矿和石油天然气项目，占全部外商直接投资额的比例从2005年的74%下降到2015年的13%。二是在制造业中汽车产业投资强劲，汽车组装和零部件生产领域投资额所占比例从2005年的4%提高到2015年的15%。三是在服务领域，两个产业表现强势，一个是电信，一个是可再生能源。电信的投资额所占比例从2005年的4%增加到2015年的11%，而可再生能源投资所占比例则从2005年的1%，猛增到2015年的20%，成为吸引外资最多的领域。
（三）中国可再生能源投资拉美具有相对优势
中国通过这些年的快速发展，太阳能光伏和风电装机容量全球最高，太阳能光伏电池和风电机组产量多年稳居世界第一，装备技术位列世界前列，已形成了具有一定规模和国际竞争力的产业链和技术储备。同时相对过剩的产能也为中国太阳能和风电产业的“走出去”提供了强大的内在动力。中国太阳能光伏和风电设备在拉美具有较高的性价比，比同类型欧美设备价格低20%左右，同时还拥有完善的售后服务体系和遍布全球的销售网络，在拉美地区已获得较好的口碑。而中国大量的太阳能发电和风电场建设，使中国企业积累了世界一流的电场建设和运营管理经验，这也是拉丁美洲国家最急需的。拉美地区目前也已经具有了生物燃料、生物智能、垃圾发电和水电的完整的产业链。而除了多晶硅生产、风电设备中的基座生产和提供地热能的运作和保养服务外，在太阳能光伏发电、风电和地热能领域也接近完成了其产业链的构建。较为完整的可再生能源产业链也有利于中国投资能够迅速投入运营，尽快开拓市场。
（四）中国在拉美投资面临的挑战
由于拉美地区可再生能源市场并不成熟，所以必须要充分考虑到市场风险。首先面临的就是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随着大宗商品价格低迷，拉丁美洲部分国家国内经济衰退，影响了经济政策的持续性与稳定性。其次是投资环境的不利因素，比如税收种类多、税率高、收费高等。而且法令、法规繁多复杂，还经常会颁布一些临时管制措施，办事效率低、时间长，使外资企业难以很快适应。有些国家比如巴西要求所有风电场设备的60% 必须在当地生产，一旦不具备这些生产能力，可能会造成项目的延期。第三是面对陌生的市场环境，不成熟的供应链和较高的物流成本，会造成生产成本提高，而运营和维护的解决方案，不同的质保要求，国际化的管理等方面也会遇到不少的问题。第四是外企人员难以获得工作签证，雇用和解聘雇员困难，劳资纠纷时有发生。第五是部分社区反对建设可再生能源开发的设施。比如墨西哥政府已经批准在瓦哈卡州的特旺特佩克地峡地区建设至少 14 个风电项目。但瓦哈卡州当地土著居民反对西班牙开发商践踏他们的土地权，举行抗议活动，造成项目延期，至今仍无法运营。第六是许多拉美国家存在枪支泛滥及暴力犯罪等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这些社会风险可能会危及中国投资的安全和利益。此外，还包括语言、文化和人才等方面的障碍等，都将成为中国可再生能源投资需要面对的挑战，在投资前应充分做好风险防控预案。
中国对拉丁美洲可再生能源领域投资思路
对拉丁美洲的可再生能源投资，要充分发挥我国在体制、政策、资金、产业等方面的综合优势，推动我国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国际布局，促进拉美各国工业化和民生改善，共同分享发展的成果。主要发展思路：一是充分发挥境外经贸合作区的重要载体功能。在拉美成立基础设施完备、主导产业突出、公共服务功能健全，具有产业集聚和辐射效应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园区，为东道国创造就业和税收，扩大产品出口，享受相关优惠政策，满足拉美国家设备国产化的相关要求。二是推动国内设备、技术、标准和服务共同“走出去”，提升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中的地位。三是参与太阳能光伏和风电场开发，不但可以销售国产设备或是当地生产的中国品牌设备，同时，还可获得电场的运营收益。四是投资合作方式要更加灵活多样。除了绿地投资和跨国并购外，可以以合资、工程总承包（EPC）、公私合营（PPP）等多种形式积极参与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建设。五是争取推动形成统一的拉美电力市场。拉美大部分国家的可再生能源电力市场需求较小，项目也因此不大，而整个电力市场的规模和具体各个项目的大小是取得规模经济的关键。通过建立连接中美洲各国或加勒比岛国的电力市场可以有效地提高电力市场规模，提高投资的规模效益。六是，时刻不要忘记风险。通过双边投资协定的升级，强化投资协定对投资者的保护，还要灵活运用国际投资争端解决中心(ICSID) 机制，增加有关稳定条款和情势变迁条款，进行事先防范。中国应在双赢互利的基础上，更加注意处理好中国与美洲国家之间现存的和潜在的冲突，尤其要避免经济问题政治化。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