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伟
内容提要：
本文在梳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汽车产业发展历程的基础上，对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提出三方面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一是厘清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二是正确认识和用好国际市场，三是合理把握各类车型的发展趋势，推动汽车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新阶段。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汽车工业实现了由小到大的跨越式发展，汽车产销量连续15年稳居全球第一位，其中新能源汽车产销量连续9年居全球首位。当前，我国汽车产业已经进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需要重点关注三个问题。
中国汽车产销连续15 年稳居全球第一位，其中新能源汽车产销连续9 年居全球首位。 图/ 中新社
厘清政府与市场关系
改革开放以来，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导向的经济体制改革极大地推动我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特别是党的十四大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后，我国经济体制的活力和社会创造力极大增强。但在一段时间内， 我国汽车产业的改革进展仍相对缓慢，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的汽车行业体制仍相对滞后， 旧的管理方式仍然相当顽固。比如，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国开始引进外资设立汽车合资厂。但另一方面， 为了限制合资厂数量，1987年我国又明确了汽车工业发展“三大三小”的总体格局，严格限制外资进入并对国产汽车高度保护，导致汽车行业进入壁垒高、外资准入难、价格管制严、企业缺乏竞争力，严重制约了我国汽车工业的整体发展。
进入21世纪，汽车产业经历了几轮大洗牌。由于汽车制造具有产出规模大、产业链带动效应广等特点，尤其是造车形成的产业集群，上至原材料、零部件，下至制造、销售，能够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促进地方经济发展， 集聚大量税源，因此备受地方政府的重视与青睐。在这种背景下，许多地方的汽车产业形成了地方政府主导型的发展模式。政府主导发展汽车产业，好处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有效解决汽车产业发展初期的短板弱项，但弊端也是明显的。一是在政府保护下，削弱了企业自主研发的动力，限制了市场公平竞争机制的发挥。二是政府主导的产业投资，往往与市场需求脱节，一些不具备汽车产业发展条件的地方和企业一拥而上，造成资源浪费和产能过剩的局面。
2 0 2 1 年至今， 是我国汽车市场转型升级与新能源汽车发展阶段。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技术的深度融合，汽车产业正向着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等方向加快转型，汽车工业城市的传统格局加速调整，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成为一些非传统汽车强省强市“弯道超车” 的不二之选。可以看到，大多数大中城市都将“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写进规划中。一些地方政府竞相出台各种优惠政策，招揽新能源汽车整车制造企业。比如，有着“中国汽摩配之都”之称的温州，汽配产业实力虽强，但常年苦于没有一家拿得出手的整车制造企业，制约了城市产业链延伸和规模扩张。因而， 2017年9月威马汽车温州工厂竣工时，相关负责人欢呼引入威马“圆了温州30年汽车梦”。据报道，江苏如皋、江西上饶、内蒙古鄂尔多斯等数十个城市都涌入了新能源汽车这条“羊肠小道”。但是，随着补贴政策退坡以及新能源汽车市场竞争加剧，不少车企逐渐陷入危机甚至走向破产，而这些车企所在的城市被戏称为“造车失意者联盟”。
笔者认为，汽车产业在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征程中， 首先必须在体制上解决由政府为主导转向市场为主导的问题。一个基本常识是，汽车产业总体上是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应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明确的“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政府的作用不是对汽车产业进行直接干预，而是要支持企业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积极鼓励市场竞争，还要为这种竞争提供良好的服务和营商环境。
2024 年1 月10 日，装载着新能源汽车的“比亚迪开拓者1 号”汽车运输船从山东港口烟台港驶往欧洲。 图/ 中新社
正确认识和用好国际市场
2022年，我国新能源汽车出口数量和金额创历史新高，出口67.94万辆，同比增长119. 4%，远高于我国汽车整体出口增速（54.4%）；新能源汽车出口额占汽车整体出口额的比重较上年提高8.5个百分点，达到39.6%。2023年1—11 月，我国新能源汽车出口109.1 万辆，同比增长83.5%，全球市场份额占比达62.6%。
我国新能源汽车出口份额和国际竞争力逐步提升的主要原因有三。第一，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企业不断加大研发投入，技术水平、创新能力增强，品牌竞争力大幅提高，供给能力不断优化提升，为新能源汽车出口快速增长提供了重要支撑。第二，在高性能、高附加值的新能源汽车出口拉动下，2022 年我国汽车出口平均单价达到1.92万美元，其中新能源乘用车（不含低速电动车）的平均单价达到2.72万美元，性价比相比其他国家具有一定优势。第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制裁，西方品牌纷纷撤出俄罗斯市场，我国新能源汽车在俄罗斯市场销售火爆。俄罗斯的一项市场调查结果显示，2023年中国品牌汽车在俄罗斯市场的份额显著增长至49%，销量首次突破50 万辆。
但与此同时，出口快速增长面临着越来越大的挑战。一是新能源汽车出口有量低利，甚至无利，竞争优势尚不牢固，亟须将性价比竞争力转化为技术含金量、品牌溢价。二是复杂的地缘政治冲突、逆全球化、各国产业链重构政策等，导致国际市场变化因素多、波动大，我国车企需要在全球不确定、不稳定的竞争格局中加快形成长期战略。
合理把握各类车型的发展趋势
近年来，随着国内经济平稳增长、国民收入水平不断提升，居民消费能力持续增强， 汽车需求整体上仍延续稳步增长的态势，汽车消费在消费结构中的比重仍将持续提升。一方面，居民收入增加为大众汽车消费提供了更为强劲的购买力，不断加速的城市化进程扩大了改善交通出行工具的需求，购买新车的人数会增加，旧车置换的年限也会缩短，带动了汽车市场的持续繁荣。另一方面，汽车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对于改善居民生活品质、提高国家经济活动效率，具有重要促进作用。
近十年来，汽车消费占居民消费支出的比重稳定在8.3%—11.1%之间，具有强大的产业链拉动效应。2018年以来，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消费者信心整体略显不足，叠加国家取消汽车购置税优惠措施、新冠疫情暴发、金融市场风险等因素影响，居民消费倾向下滑，连带影响了汽车市场的消费。在供给端， 汽车芯片供应危机、中美贸易摩擦等因素也影响了汽车行业的生产能力。在各种因素综合作用下，未来一个时期的汽车消费形势将不容乐观。相较于乘用车国内市场需求下行， 商用车、工程用车等出口市场却迎来了较为明显的突破，并有望成为推动汽车行业复苏回暖的重要力量。应把握好近阶段海外市场发展较快的机遇，充分挖掘各类适应市场车型的发展潜力， 及时响应并提供符合消费者需求的高质量产品。
作者为中国经济社会理事会副主席，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主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原理事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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