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60后”“退休潮”转化为人才和消费“蓄能池”

0

李 璐 孔伟艳 范宪伟

2022年末,我国人口首现负增长,比2021年末减少了85万人。从2023年开始,“60后”将以平均每年2 0 0 0 万人的规模退休, 致使我国迎来史上最大“ 退休潮” 。规模大、素质高、观念新的人员“ 退休潮” 在劳动力规模结构、养老金收支和养老服务消费等方面形成正反双向影响。在积极老龄观指引下,应因势利导、未雨绸缪地引导政策和市场, 更加积极主动稳妥地开发利用老年人力资源、养老金融市场以及银发经济消费, 将“ 退休潮” 转化为人才和消费“ 蓄能池”,为有效扩大内需提供动能储备。

“60后”退休人群具有三大特征

(一)规模更大

2023年—2029年,“60后” 将以平均每年2000万人的速度退休,2023年将是退休人数最多的一年。19621973年正值我国第二次“婴儿潮”,1963 年出生人口数为2975万人,是73年来的最高值。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以下简称“七普”)数据,2020年仍然存活的、19631969年出生的每年人口数均超过2000万,最高的超过了2600万(1963年和1968年出生),七年合计约1.67亿人; 而2020年存活的、19511959年出生的每年人口数均低于1800 万,十年合计约1.34亿人。2023 年,1963年出生的男性(2020 年的57岁男性,有1313万人) 将满60岁,1968年出生的女性(2020年的52岁女性,有1296 万人)将满55岁,两者相加, 2023年理论上退休人口将达2872万人,是1949年以来退休人数最多的一年。未来七年, 每年退休的“60后”也将稳定保持在2000万人以上。

(二)素质更高

60后”退休人群受教育程度更高,城镇化率更高,人均收入和财富拥有量更高。

一是2 0 2 3 年及以后新退休老人大多受过系统教育,受教育程度明显提高。根据“七普”数据,在20205157岁人口中,大学专科及以上的比例为7.41%,比“55后”(2020年60-64岁人口,下同)高2.56个百分点。

二是1 9 6 3 年及以后出生的人大部分居住在城镇。根据“七普”数据,在20205157 岁人口中,约有59.40%居住在城镇,高于“55后”约1.65个百分点。

三是1963年及以后出生的人较上一代人拥有更高的终身收入、更多的资产积累和更强的消费能力。1963年出生人口参加工作正值我国改革开放、经济快速发展、居民收入迅速增长,因而较上一代人拥有更高的终身收入水平。一部分人既享受了单位福利分房,也较早购买了商品房,以较低成本实现了资产积累。多数人完成了子女教育等大额支出,在休闲娱乐、体育运动、外出旅游等方面的购买力更强。

(三)观念更新

60后”退休人群拥有改革开放的青年、经济红利与PC 互联的中年、资产富足与移动互联的老年,在个人消费、养老模式和个人实现等方面的观念更新。

一是对信息科技具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和较强的学习能力,对移动互联网等新生事物具有较强的接受能力。《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2022年初,我国60岁以上老年网民的手机上网比例达到99.5%,与网民整体水平持平。

二是消费需求结构从生存型向发展型、享受型嬗变。“60后”不断更新的消费观念孕育出银发市场新热点,催生出网络消费、智能消费、健康消费等新的消费增长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旅游绿皮书:20202021年中国旅游发展分析与预测》显示,2021 年, 超过2 3 . 9 % 的“ 6 0 后” 个人旅游消费开支超过5000 元, 分别高于70后、80后、90后、00后的20.8%23.8%19.4%7.9%,成为个人旅游主力军。

三是“60后”多数生育独生子女,家庭教育和养老理念较新,能够接受机构养老方式乃至旅居养老、抱团养老、田园养老等新型养老模式。

四是“60后”参与经济活动和公共服务的热情更高,渴望用实际行动实现个人价值。他们或进入就业市场再就业, 为以后入住养老机构积蓄更多资本;或发挥经验和专业技术优势,在企业、社会组织中兼职,被聘为顾问、理事等;或投身老年志愿组织,为互助养老和基层治理贡献力量;或回归故乡变身新乡贤,将技术、资金、人脉等资源带回农村, 助力乡村振兴。

“60后”“退休潮” 产生双向影响

(一)劳动力总量快速下降,但低龄健康老年人力资源开发潜能巨大

一是劳动力总量快速下降。我国1659岁劳动年龄人口自2012年开始减少,20122022 年共计减少超过4700万人。“退休潮” 将加快劳动力减少速度。据测算,2030年以前,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年均将减少近700万人,每年劳动力供给将减少500万人以上。

二是劳动力年龄老化明显。2021年,我国4559岁大龄劳动力达到3.37亿人,在1759 岁劳动年龄人口中占比35.3%20252035年大龄劳动力占比将稳定在37.1%38.6%之间。大龄人力资本规模不断扩大, 持续挖掘其潜在价值成为当务之急。

三是低龄健康老年人力资源红利效应凸显。新退休老人综合素质高,再就业和社会参与热情高,但综合开发水平较低。2018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就业人数占全国就业人数比重仅为10.1%,远低于美国、日本、韩国老年人55%以上的再就业率。

(二)养老金压力增大, 但养老金融需求持续释放

一是我国以第一支柱为主的养老金制度可持续性压力增大。根据人社部和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数据显示,截至2021 年底, 我国养老金第一支柱占比65.76%。从近年来养老金制度赡养率的变化趋势及“60 后”人口规模看,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赡养率(养老金领取者和缴费者之比)将会继续上升,最终反映到资金平衡状况上。根据历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相关数据计算,近年来,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制度赡养率处于攀升态势, 从2015 年的34.87%上升至2020年的38.84%2021年略有下降,但仍然保持在37.68%;我国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制度赡养率从2015年的29.3%上升至2020 年的29.6%。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1》相关数据计算,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基金收支比(基金收入与支出之比)从2015年的1.15下降至2020年的0.9;基金的结余支出比从20151.43 下降至2020年的1.06,表明基金支出能力有所下降。

二是“退休潮”对养老金融需求加大。新退休老人对增加养老金储备、平滑医疗支出风险的需求迅速增加,而我国目前的优质金融产品供给依然不足。养老理财产品、特定养老储蓄仍在试点,养老目标基金的吸引力不足,市场潜力仍未得到充分释放。老年人健康保险在投保年龄、身体状况、投保期限及续保等方面存在诸多限制, 加之高保费、低杠杆,60岁及以上老人面临无险可买的问题。根据银保监会数据显示,2021年全国共有1.07亿60岁及以上老年人持有商业保险保单,老年人商业保险渗透率(购买商业保险的人数/人口总数)为41%。未来我国养老金融还有较大发展空间。

(三)养老服务体系远期压力大,但总体释放了多样化消费需求

一是“60后”的养老照料服务“需求潮”将在2035年以后到来。2035年以后新退休人员将陆续进入世界卫生组织认定的7589岁高龄老人阶段,身体机能加速退化,因此“退休潮”带来的照料服务需求潮将在2035年后加速释放。

二是“60后”对多样化产品服务消费需求旺盛。养老产业网络平台AgeClub的数据显示,目前老年消费排名前三的分别为:旅游休闲、老年电商和保健产品,尤其是短视频、老年服饰、美容健身、健康产品等在线产品和服务消费增长趋势明显。

三是“退休潮”远期将推动细分银发市场发展。老年人在进入高龄阶段后,对营养奶粉、特医食品、成人纸尿裤、助浴服务、智能康复辅具、护理机器人等不同功能和层次的产品服务需求将会激增。以特医食品为例,欧美国家医院的临床使用率高达70%,同时, 通过养老院、康复和护理中心、超市及专卖店等渠道销售的占比为70%。我国老年人口规模巨大,也将催生出供给成熟、需求稳定的细分市场。

建议“三管齐下”应对“退休潮”

( 一) 深化退休制度改革,科学有效推进老年人力资源开发

一是加快实施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政策。按照小步调整、弹性实施、分类推进、统筹兼顾的原则,逐步延迟法定退休年龄,实施弹性退休制度。

二是建立健全支持老年人力资源开发的法律法规和政策体系。出台促进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利用的指导意见。健全完善老年人再就业的政策支持体系和激励机制,支持老年人灵活就业。对雇用老年人的用人单位给予税收优惠、社保补贴、培训补贴等优惠政策。

三是积极拓展老年人力资源开发渠道。建设老年人力资源大数据信息库,通过建立专门就业服务平台、拓展现有平台服务对象范围、定期举办专门招聘会等,拓宽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就业渠道。制定老年人就业指导目录,根据老年人力资源特点,开发一批针对性的适老化就业岗位。

( 二) 加快开发养老金融,夯实多支柱养老金支撑效能

一是提高养老金的持续性、公平性和充足性。从收支两侧改善持续性。在收入侧, 落实全民参保计划,确定更加合理的养老保险缴费基数,继续划拨国有资产充实养老基金等;在支出侧,以精算平衡为目标,进一步优化待遇与缴费之间的关联机制,在待遇确定和调整机制中纳入人口老龄化等因素。从纵横双向增强公平性。在纵向上,建立更好体现多缴多得的激励机制,将缴费贡献与待遇水平密切挂钩;在横向上,加快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从多个层次改善充足性。稳步提高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基础养老金水平,建立与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物价指数等的联系机制,实现调整机制常态化;继续推动多层次养老保险体系建设,大力发展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扩大个人养老金试点,形成老年收入的多重保障。

二是增加养老理财、特定养老储蓄、养老目标基金、老年人健康保险等养老金融产品的有效供给。在“十地十机构” 和“五地四机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养老理财产品和特定养老储蓄试点范围, 适当提高收益率。进一步完善资本市场, 发展专业的机构投资者, 解决对投资者购买FOF 和底层基金产品双重收费的问题, 提高养老目标基金的收益率。放宽年龄限制, 开发适应老年人需求、更具灵活性的健康险产品。

三是加大基础研究、金融监管和政策支持力度。搜集老年人群体风险数据,完善老年人常见病种发生率表,为健康保险产品的开发和创新提供定价基础。制定养老金融产品标准, 完善监管措施, 清理规范不符合标准的产品。完善健康保险保费补贴政策, 对养老负担较重的家庭提供保费补贴, 加大对健康保险购买的税收优惠及宣传引导力度。

( 三) 培育壮大银发经济,持续释放老年消费内需动力

一是发挥银发经济对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支撑作用。在土地供应、资金补助、信贷融资、税费减免、人才培养等方面出台系列支持政策,建立相应的配套实施机制。

二是实施市场主体培育行动计划。积极引导传统企业进军养老服务和产品领域, 积极打造一批国家技术创新示范企业、“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 鼓励通过强强联合、跨地区兼并重组及投资合作等途径, 加快培育一批技术创新能力强、综合实力过硬的龙头企业,营造产业链上中下游、大中小企业互利共赢的产业生态。

三是推动老龄科技创新服务产业发展。围绕制约老龄产业发展的重点领域、关键环节,加大技术攻关力度,支持企业研发生产家用健康医疗器械、可穿戴设备、服务机器人等智能适老化设备, 以及适合老年人的日用品、食品、保健品、服饰等产品, 推动产业链创新链价值链迈向中高端。

【本文是2 0 2 2 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我国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现路径研究”(22ASH013)和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2021年度重点课题“应对人口老龄化对策研究” (A202106101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发展研究所

 

评论被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