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云
2021年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简称W T O ）20周年。加入WTO，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伟大进程中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也标志着世界经济全球化进程进入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充分展示了在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我国顺应经济全球化潮流、参与国际经贸合作的积极姿态。今天，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与中国入世初期迥异，WTO与中国均面临很多严峻的挑战。为此，更要毫不动摇地坚持党中央对我国开放事业的集中统一领导，牢牢把握WTO规则的实质，持续探索开放理念的丰富内涵，不断开辟对外开放的崭新局面。
WTO让世界与中国互利共赢
WTO是推动全球贸易便利化、自由化的核心机构和平台，占世界人口1/5以上的中国加入WTO，使其真正成为一个完整的、全球性的“世界”贸易组织。作为多边贸易体制的坚定支持者、积极参与者和重要贡献者，中国20年来积极履行入世承诺，“激活了中国发展的澎湃春潮，也激活了世界经济的一池春水”，足以载入人类社会发展史册。
首先，入世20年，中国为推动世界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一方面，中国作为“世界工厂”，为全球的消费者和生产者提供了价廉物美的商品；与此同时，中国作为“世界市场”的能力和愿望也不断加强，极大地带动了全球各地的生产、就业和消费；中国还是世界上第一个以“进口”为主题举办国家级展会的国家，目前已经举办了四届，体现了同世界分享中国市场机遇的胸怀。另一方面，中国政府秉持力所能及的原则，致力于推动“南南合作”，帮助提高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最不发达国家参与全球贸易的能力。截至2021年12月，中国已对42个建交且已完成换文手续的最不发达国家97%税目产品实施零关税。此外，中国长期致力于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结构完善，“一带一路” 倡议更是在不同国家对接顶层战略、创新基础设施融资模式、探索共建新型产业园区等方面作出积极探索，有效深化了全球经贸合作和极大促进了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过去20年，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接近30%；特别是2020年，世界经济因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严重衰退，中国作为全球唯一实现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为世界经济的复苏和增长注入了强劲动力。
其次，入世20年，中国也是多边贸易体制的受益者。加入WTO 后，中国经济的各个方面都逐渐融入全球多边贸易体系中，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就。贸易方面，我国关税总水平由入世前的15.3%降至目前的7.4%，远低于入世降税承诺，接近发达国家或地区水平，已成为全球第一大出口国和第二大进口国。投资方面，我国持续缩减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服务领域开放部门比入世承诺的多了20多个，已经超过发达国家平均承诺水平，实际利用外资多年稳居发展中国家首位。营商环境方面，我国对不符合WTO标准、加入WTO承诺的中央层级法律法规、部门规章和地方层级政策法规果断给予废除或修订， 并坚持对标国际先进水平，持续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已连续多年成为全球营商环境改善幅度最大的经济体之一。综合国力方面，从2010年开始我国已连续11年位居全球第二大经济体，2020年我国GDP总量更是突破百万亿大关，占世界经济比重已达17.4%。
WTO和中国面临新的严峻挑战
现在的世界经济形势、经贸格局与国际政治、外交大环境，与中国入世初期的状况截然不同。一方面，全球利益分配博弈更加激烈，以世贸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面临严峻挑战。另一方面， 我国对外开放进程受到经贸摩擦、技术封锁、金融制裁和难以达成双边及区域协定等不同形式的干扰越来越多。
首先，全球利益分配博弈更加激烈。经济全球化是人类社会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 是一个国家谋划发展时所必须面对的时代潮流， 无论其发展过程出现什么样的曲折，经济全球化都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世界经济发展历程表明，经济全球化与世界经济发展休戚与共。但是， 全球化在推动各国商品、资本和技术等要素或资源在全世界范围内流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同时，也会导致发达国家凭借雄厚的政治、经济、科技和军事等力量以及国际经贸组织主导权、国际经济规则制定权，坐享全球化的巨额红利；同时，发达国家内部产业空心化不断加剧，财富分配更加失衡， 阶级矛盾不断扩大，发生社会动荡的风险也在加大。这些都直接助长了美国等西方大国内部右翼或极右翼政治力量壮大、民粹主义泛起、去全球化思潮抬头、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日渐猖獗。
其次，WTO的功能正在被有意削弱。WTO规则的实质，是公开、透明、非歧视的政策环境以及最惠国待遇和国民待遇等。与之对应， WTO有三个核心功能，分别是各国贸易政策监督、争端解决和组织多边贸易谈判以推动制定国际多边经贸规则。从贸易政策监督来看，WTO对近些年部分西方大国采取的众多单边贸易保护主义措施无从置喙，发声量日渐微弱；从争端解决来看，由于美国的蓄意阻挠，上诉机构停摆，争端解决机制陷入瘫痪；从推进国际经贸谈判来看，自多哈回合谈判结束以来， 仅谈成了与WTO各成员期望相差甚远的《贸易便利化协定》，更不用说在知识产权、服务贸易、竞争政策、环保、劳工等新领域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因此，WTO不仅要加快解决自身机制和多边贸易体制方面存在的缺陷与争议，还要就一些新议题制定规则。
再次，我国受到外部遏制的力度不断增加。美国等西方大国认为，我国长期利用西方国家构建的世界经济体系等推进自身的战略目标，而且力图增强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近些年美国政府以所谓的维护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为幌子，确定了在各个领域对我国开展遏制和打压的“路线图”，不仅在贸易问题上步步紧逼，还利用自身科技霸权对我国开启恶性“规锁”，实施科技禁售，弱化我国在国际经济体系中的影响力。同时，通过强化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等机制，歧视我国投资者，严格审查和削减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尤其是对技术类企业的并购。更有甚者，鼓动盟友抛弃与我国的正常经贸合作，使我国达成双边及区域协定的难度加大。另外， 各种影响我国国家安全的因素跨国界流动更加迅速，各种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安全风险挑战前所未有，保障海外利益安全的任务也更加艰巨。
最后，我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受到较多质疑。世界银行把全世界经济体划入四个收入组别，即高收入、中等偏上收入、中等偏下收入以及低收入组别，其中划分高收入和中等偏上收入国家的阈值， 截至2018年7月1日是12055美元。即使按年均增长5%的保守预计， 我国也肯定会在“ 十四五” 时期进入世界银行定义的高收入国家行列。因此，不仅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会不遗余力地对我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施加压力，世界其他国家在对中国积极履行国际责任和义务表示赞赏的同时，对我国承担更多责任的期待也将越来越大。尽管在发展中国家地位和“特殊和差别待遇”问题上， WTO主要成员之间立场相去甚远，短期之内很难看到弥合的可能性，但是这一议题将导致我国在WTO承担的义务， 如市场准入、关税和非关税减免等，逐渐被迫转向发达国家现行标准，对外开放将因此面临日益严重的规则竞争。
开创对外开放崭新局面
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中国入世20周年，更是中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起点，中国面临着进一步深化改革的挑战，又面临着同世界深度互动、向世界深度开放的迫切需要。以此为契机，我们应该做好以下几项工作。
首先，始终坚持党中央对开放事业的集中统一领导。加入WTO是党中央根据我国改革开放形势发展变化做出的一项重大战略决定，在入世谈判过程中，党中央审时度势、直面挑战、果断决策，大胆推进国内的重大市场化改革举措， 并最终突破障碍、达成协定。加入WTO后，党中央又统一部署， 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普及WTO规则培训工作；同时，积极履行入世承诺，以开放促改革，以改革促发展，实现了经济的蓬勃发展，也为世界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党的十九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科学把握国际形势变化的新特点、新趋势，及时提出高水平开放的新要求，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 C E P） 如期生效，正式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 P T P P），积极参与WTO改革创新进程等，彰显出我国推进高水平开放的决心和信心。展望未来，我们要始终坚持新发展理念， 以更广的视野、更高的目标、更开放的胸襟、更有力的举措推动对外开放，在推动中国对外开放实现更高水平发展的同时，促进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
其次，坚定维护以WTO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在加入世贸组织时，中国有一份加入议定书和一个加入工作组报告，这两份文件规定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需要履行的义务，确定了中国需要履行WTO义务的一个时间表。20 年来，中国全面履行入世承诺， 认真遵守世贸组织的一系列贸易程序和规则，大幅开放市场，履行知识产权保护承诺和透明度义务等，展现了真正的大国担当。展望未来，作为负责任的WTO成员，中国将坚定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 牢牢把握WTO规则的本质，坚定维护WTO的权威性和有效性，继续支持多边贸易体制、实现包容性发展，鼓励各国加强协同合作，把本国人民的利益同世界各国人民的利益统一起来， 释放更多经济全球化的正面效益，不断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方向努力前行。同时，争取在世贸组织相关活动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努力为WTO改革和谈判提出中国建议、中国主张，力促处于困境的多边贸易体系重现活力，加快构建更加公平、合理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
再次，持续探索开放理念的丰富内涵。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必然落后。立足入世20周年新起点，思考中国更高水平对外开放，需要强调：第一，开放的全面性。即坚持沿海开放与内陆沿边开放相结合， 优化全方位开放布局；进一步放开一般制造业，有序扩大服务业、农业开放，推动科技、教育等领域开放；推动从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规则等制度型开放转变，营造更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持续打造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第二，开放的均衡性。即立足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协同推进国内强大市场和贸易高质量发展，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积极促进内需和外需、进口和出口、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协调发展；坚持多边开放与区域开放相结合，推动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第三， 开放的安全性。既重视开放发展问题，也重视开放安全问题；客观认识国际环境变化和开放发展遇到的新情况新问题新挑战，着力增强自身竞争能力、开放监管能力、风险防控能力，炼就金刚不坏之身； 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加快建立科学高效、合规有序的开放型经济安全保障体系，在扩大开放中动态谋求更高层次的经济安全。
最后，不断推动对外开放迈向更高水平。人类的开放史十分久远，但基于最新一轮世界市场的开放仍然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才发生的现象。事实上，除了经济，开放还包括社会、文化等一系列领域； 与经济开放不同的是，社会、文化开放涉及人员的跨国流动，这一流动受交通、文化、语言等因素的制约，无法做到和货物贸易一样畅通，因此，社会和文化开放远没有达到最优开放度。而WTO 本身又只是一个协调多边贸易关系、解决贸易争端、规范贸易竞争的制度体系，是促进经济开放的一个重要部分。当前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高度融合，经济开放在全球排名较好，但社会和文化开放需要进一步加强。比如，在文化开放方面，除了将知识产权、国企服务业等新兴领域纳入WTO之外， 还可以考虑利用WTO的诸边机制将文化产品开放纳入，在加强内容审核的基础上逐步放开文化经营主体；在社会开放方面，可以考虑给予商务人员提供更长的免签期及其他便利，还可考虑针对在境内工作的境外人员资格证书和从业经历认定等方面制定相关制度，针对特定移民实行更宽松的入境政策等。未来，如果能把社会、文化开放与经济开放相结合， 并争取纳入WTO宗旨中， 无疑会进一步提升中国的开放水平、优化未来的开放布局，促进WTO朝着更加符合全人类价值的方向不断前行。
（本文受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研究项目“未来十年的中国与世界：百年大变局中的大国博弈”研究项目资助）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