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振林 乌佳美
内容提要：
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推进生态文明体制改革、促进“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关键之举，也是当前亟须深入系统研究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目前我国已有多个省（区、市）开始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但客观上也存在如何给生态产品定价以及如何对其进行多元价值转化等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有待进一步把握生态产品的内涵、功能与特征，不断健全自然资源及生态要素产权体系，构建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体系和市场交易机制，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促进经济、社会和生态效益相统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深刻揭示了发展与保护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对推动我国绿色低碳经济发展和自然资源统一管理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强调，人类福祉离不开“绿水青山”提供的生态产品作为支撑。生态产品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宝贵财富，更是基础性和本源性的财富。其价值实现不仅关系到自然资源融合管理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成效， 也是人类社会发展和自然资源管理协调一致的关键，更与支撑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紧密相连。近年来，我国在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但仍面临诸多挑战， 亟待进一步畅通转化渠道，释放生态红利，助力“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
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新时代发展的必然选择
从理论层面看，生态产品具有丰富的内涵和多元的价值维度，既包括清新的空气、清洁的水源、宜人的气候等提供生态系统调节服务的无形产品，也涵盖了农产品、林产品、生态旅游资源等具有直接经济价值的有形产品。由于生态产品具有稀缺性、公共性等特征，其价值实现需要良好的生态环境基础、完善的市场机制、适当的社会需求等前提条件。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生态系统服务的公共物品属性以及该领域市场交易机制尚不够完善，这些价值大多处于“沉睡”状态，未能得到充分有效的体现和合理回报。
在实践中，部分地区已经开展了一系列富有成效的探索，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借鉴。通过生态补偿、发展生态产业等方式探索转化路径，这些实践成效突出，但仍面临碎片化、局限性等挑战，尚未形成一套成熟、系统、可复制推广的模式。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打通“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之间的转化通道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制度创新、市场培育和政府引导的有机结合是“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有效转化的必要条件， 确保在不降低或几乎不降低“绿水青山”数量和质量的同时，让生态产品的价值得到充分彰显，实现生态与经济的良性循环互动。
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客观要求
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贯彻落实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加快推进“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有效转化的重要路径。
资源有价、生态亦有价。实现“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关键在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使绿水青山持续发挥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和社会持续发展的根本基石，是最基础的公共产品以及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优质的生态系统本身蕴藏着巨大的经济价值，通过合理的价值实现机制，能够持续创造经济、社会和生态等多重综合效益。
自然资源产品与生态产品均以自然系统为基础，要更加自觉地推动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坚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使良好生态环境惠及民生与发展。生态产品具有整体性、公共性、外部性、不可分性、不可逆性、难以计量、时空可变性等特征，目前对生态产品价值仍然存在理论认识不足、实践不够、交易市场不成熟、转化约束受限等问题，突出表现为生态产品交易市场整体发育滞后、规则不统一、平台机制缺失，市场交易体系亟待健全。
生态环境直接关乎党的使命宗旨践行，是重大的政治问题；生态环境质量深刻影响民生福祉，也是重大的社会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环境特别是大气、水、土壤污染严重，已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突出短板。扭转环境恶化、提高环境质量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热切期盼。同时强调， 如果经济发展了，但生态破坏了、环境恶化了，大家整天生活在雾霾中，吃不到安全的食品，喝不到洁净的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居住不到宜居的环境，那样的小康、那样的现代化不是人民希望的。把握将“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探索与实践，对于破解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矛盾， 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履行自然资源“两统一”管理职责具有重要意义。
自然资源融合管理的职责使命
自然资源部作为促进生态产品价值转化的主责部门， 高度重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工作。从自然资源管理角度来看，自然资源部通过选取并印发国内外典型案例、批复地方试点、出台专项政策文件（如2024年12月印发的《关于高水平保护高效率利用自然资源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意见》）等方式，积极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试点示范工作。
一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在自然资源领域践行的有力抓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的攻坚期”。在资源利用这个源头上，将生态产品看作与农产品和工业产品并列的人类生活必需品，通过把生态产品转化为经济产品并融入自然要素保障体系，不断提升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助力生态文明建设。
二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统筹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的要求。自然资源部门要牢固树立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导向，不断提升生态系统质量和稳定性，通过绿色低碳转型，推动发展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确保“一江清水向东流”。
三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实践路径。“草木植成， 国之富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积极探索推广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路径，选择具备条件的地区开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探索政府主导、企业和社会各界参与、市场化运作、可持续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依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破解转化过程中面临的深层次体制机制障碍的关键举措。
四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构建自然资源治理体系和提升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迫切需要。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构建从山顶到海洋的保护治理大格局。可通过将多要素自然资源整合为“资产包”来促进自然资源资产价值实现，避免负外部性。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保障生态产品供给的可持续性，促进资源、资产、资本、资金的良性循环。
自然资源部门更好履行“两统一”职责的战略选择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过程，本质上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格局优化、城镇空间布局调整、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自然资源管理方式创新与资源环境承载能力相匹配的协同过程。这一过程有利于促进形成生产空间集约高效、生活空间宜居适度、生态空间山清水秀的合理布局。
一是保护好利用好自然资源是关键。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自然是生命之母，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要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理念，坚持生态保护优先，分类有序利用好自然资源，实现生态保护和合理利用的统一。
二是把资源环境承载力作为前提和基础，守住自然生态安全边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环境问题，归根到底是资源过度开发、粗放利用、奢侈消费造成的。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绿色发展，就要使资源、生产与消费等要素相互协调，同时要以资源环境承载力为硬约束，以自然资源定生产力布局、定经济结构、定产业结构，以资源环境承载力为硬约束，统筹兼顾经济发展、生态保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多重目标，确保经济活动、人类行为及生态产品开发强度严格限制在自然资源与生态环境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三是平衡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构建长效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同时更好发挥政府在政策引导、需求创造和监督管理等方面的作用，最大程度上消除市场信息不对称、降低负外部性，监督生态产品合理定价，实现政府和市场作用的动态平衡。
四是从系统论角度，把握自然资源全流程管理，助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用系统论的思想方法看问题，生态系统是一个有机生命躯体，应该统筹治水和治山、治水和治林、治水和治田、治山和治林等。自然生态空间的类型和状况，决定了生态产品供给的数量、质量、分布和结构。要通过编制和实施国土空间规划来科学划定生产、生活和生态空间，合理构建自然生态空间保护格局。
五是把握好守正创新和治理体系建设。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从事的是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守正才能不迷失方向、不犯颠覆性错误，创新才能把握时代、引领时代。对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而言，守正就是坚持自然资源公有制不动摇；创新就是坚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和方式。同时结合各地实践案例，研究探索突破现行制度框架体系下的深层次瓶颈，坚持整体保护、系统修复和综合治理，协调不同治理主体之间，以及生态保护与资源利用、资产配置效益和效率、所有者权益和分配公平之间多元治理目标的关系，推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政策制度和治理体系创新，深化生态产品价值基本理论研究并指导改革实践。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主要目的在于推动生态产品的持续、有效供给。生态产品是生产要素和发展要素的统一。在经济高质量发展阶段，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为自然资源管理、经济增长、生态安全和资源安全保障、空间治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建设等领域提供了新的目标导向。
一是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寻求新动力。“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生态产品具有外部性，需要进行生态产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生态产品供给和需求两端管理以及供需双向调节，创造资源新业态和商业新模式，促进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同时有助于推进生态产品科学管理，促进人类可持续发展。
二是促进资源安全和生态安全耦合互动，形成新动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目的是使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资源资产全面协同增长。要在严格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通过明确产权主体、丰富权能设置、整体配置资产、加强收益管理等步骤，突出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等多要素资源资产的整体效益和多元化价值，巩固提升洁净水源、清洁空气、健康土壤等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切实保障资源安全和生态安全，实现资源安全和生态安全的良性互动、耦合协调、协同推进。
三是聚焦商业模式，催生绿色经济新文化新风尚。让生态产品成为人民生活、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搭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交易平台，出台政策引导和鼓励社会各界参与，同时引入竞争机制，激发市场主体活力。通过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路径，推动经济发展形成新动能，推动绿色金融、绿色证券等发展。
四是为国土空间治理框架优化提供新路径。国土空间规划和用途管制是生态产品生产和价值实现的重要前提。为了提升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和可持续性，要不断探索研究相关规划与管制对生态产品的价值发现和提升机制，逐步完善空间保障、空间准入、指标配额约束、管制规则细化等机制建设，不断优化国土空间治理框架。
五是助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必由之路，是将自然资源内在价值转化为经济、社会与生态综合效益的关键路径，不仅有助于提升人民群众物质生活水平，也能促进自然资源资产保值增值与可持续利用，从而为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新格局奠定坚实基础。
构建生态优先、保护与发展协同推进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
当前生态产品面临的最核心问题是如何定价，以及如何进行多元价值转化。
一是自然资源资产产权确权是核心。开展确权登记和资产盘点，明确或扩展自然资源资产及其生态产品的权能，重点在生态产品信息普查、价值核算、实现路径等方面开展实践探索，摸清生态产品种类、数量、质量、权益等资产家底，为生态产品供给主体享有合法权益和收益提供明确前提和基础。
二是生态产品价值核算规范是关键。开展生态产品价值核算评价、生态产品目录指引、价值核算标准、总值统计等工作，有效规范和引导生态产品供给主体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并不断拓宽生态产品价值评价结果的应用领域。构建覆盖不同空间尺度（如行政区域、特定地域单元）的生态产品价值评价体系，并积极探索将价值核算结果应用于领导干部离任审计、重大政府决策以及绩效考核评价等工作。
三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是重点。坚持“谁开发， 谁受益”的原则，优化“政府”“市场”“政府+市场”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完善国家公园特许经营、向导式开发等生态产品运营模式， 创新“生态+产业”“生态+旅游”“生态+康养”等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新业态增长模式，不断探索自然资源资产组合配置新模式。
四是生态产品价值提升路径是基础。探索多元化、可持续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开展矿山修复、湿地恢复、国家公园保护等自然资源保护和开发利用，开发碳交易、林权交易、排污权交易等产权交易增值模式。立足发挥自然资源资产管理体制机制下的优势和特点，兼顾生态保护与资源开发，实现市场化配置，突出其价值并实现增值。
五是生态保护补偿赔偿是难点。健全完善纵向生态保护补偿政策和保护补偿机制， 推动开展流域内上下游生态保护补偿、行政区之间的多元化补偿，推进自然资源资产损害赔偿机制建设，提高损害自然资源资产的违法成本，助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构建。
总之，要畅通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发挥好“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的共同作用，健全完善制度体系和市场机制。培育多元化市场交易主体，完善交易规则和平台建设，推动生态产品的供需对接和市场化交易，如开展碳排放权、排污权、水权等环境权益交易，以及生态产品认证和标识制度，提高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和生态系统服务能力， 提升生态产品的市场认可度和竞争力。聚焦产权赋能、资产配置、配额交易和生态补偿领域，坚持规划引领、清晰界定并促进产权流转、制定支持政策、加大生态保护修复投入、激励社会参与并加强监管，使生态产品价值内化于决策过程和行为过程，把生态美、家底厚与百姓富有机统一起来，最终实现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有机统一。
作者分别为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自然资源与生态评价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自然资源与生态评价研究所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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