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杜悦英
气候变化深刻影响着人类生存和发展，是国际社会共同面临的严峻挑战。2020年，中国郑重提出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是基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责任担当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在要求作出的重大抉择。今年9 月21日，习近平主席在第76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的讲话中宣布， 中国将大力支持发展中国家能源绿色低碳发展，不再新建境外煤电项目，充分展现了一个负责任大国的责任和担当。
在此背景下，9月26日—27日举行的“可持续发展论坛2021”设置“绿色转型与碳达峰碳中和”讨论单元，邀请12位来自中外政商学界的嘉宾发表见解，共同就中国和世界实现减碳目标及绿色转型面临的机遇、挑战和路径展开深入讨论。与会人士一致认为，绿色转型与实现“双碳”目标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必须调动公共部门、私营部门及社会公众的力量参与其中，政策、市场、技术手段共同发力，积极共筑这一伟业。本单元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余斌主持。
政策、市场、技术手段整体布局，完善减碳和绿色转型体系
“双碳”目标的提出，既是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郑重承诺，更体现了中国自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内在要求。分步骤实现“双碳”目标，将会给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广泛、深刻、长远的影响。对于全球而言，减碳和绿色转型同样意味着产业结构的重大调整，重大的技术创新和投资机遇， 配套的制度变革和创新，以及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发展理念、发展方式的系统性重大变革。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认为，在实现“双碳”目标的起步阶段，要着力做好打基础、利长远的事情。实现“双碳”目标需要形成三个大的体系， 一是绿色发展技术体系，二是绿色发展核算体系，三是绿色发展激励体系。其中重点是推动“两个创新”，即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他强调，从近期调研的一些情况看， 需要提出和思考两个基础性问题， 一是提出“双碳”目标究竟是要解决什么问题，是仅仅减少碳排放， 还是要换一套技术和发展方式。二是现有的这套体制机制办法，能否适应实现“双碳”目标的要求。他认为，应当明确，实现“双碳”目标，关键是要用绿色技术替代传统技术，是减少碳排放，而不是减少生产能力，不是降低增长速度，更不是在不具备绿色技术的情况下人为打乱正常的供求秩序。在这个过程中，要遵循绿色转型规律和市场规律，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绿色转型的着眼点应放在新的绿色供给能力上，在确保产业供给安全前提下平稳转换。一个地方是不是真的重视“双碳”目标，首先要看是不是认真进行绿色技术的创新和推广，实实在在提高低碳/零碳能源比重，而不是简单地用拉闸限电、停工停产、减少甚至不搞生产的办法节能减排。
刘世锦特别强调，实现“双碳”目标根本上是靠绿色技术驱动，要大规模、系统性地更换技术。绿色技术要达到三个目标，一是高技术含量和高生产率，二是少排放或者零排放，三是具备与传统产业相比有竞争力的低成本。这三条要做到难度相当大，但通过努力可以实现。应当首先推广已经成熟或比较成熟、应用以后能够产生明显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技术，同时加快形成激励绿色技术创新的体制机制和政策环境。绿色创新既是在做减法（比如防治污染），更多是做加法和乘法（比如低碳/零碳新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
他表示，对于制度创新，在绿色发展中，要不要以及如何使市场起重要乃至决定性作用十分重要。进入“双碳”目标约束下的绿色转型后，应该也有可能形成由市场起决定作用的微观系统，实现制度创新。
法国国家战略和预测总署署长马哲睿同样认为，碳中和对整个社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一场重要的变革，需要社会各个部门付出多方努力来应对。他说，法国是欧盟国家中第一个宣布在法律上明确“2050年碳中和”目标的国家，其后欧盟明确要在2050年前建成全球首个“气候中和”的大洲。实现这样的目标需要制定中长期路线图， 并配置以经济和技术手段。他介绍，法国的做法是把实现碳中和的目标分解到各部门（包括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并且保证公共政策与经济、技术等方面的脱碳努力相一致。要鼓励社会各部门之间关于脱碳的合作；鼓励更大规模的脱碳投资，并引导企业在投资决策中考虑气候因素，鼓励绿色环保技术的研发。随着碳交易规模的不断扩大，金融部门也需要进一步完善有关工作，推出一系列金融工具来为绿色项目融资。他还强调，碳中和的政策措施的效率和结果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评估，以不断调整工作重点和次序，使低碳转型变得更加有效。
全球能源转型委员会主席阿代尔·特纳强调，实现减碳及绿色转型必须进行全球合作。如果在2050年之前达到零碳排放，需要储能有很高的灵活性，且成本更低，并在各个经济体尽量广泛地实现，这将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对于通过整体布局来完善减碳和绿色转型体系，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负责人、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倡导者小组成员杰弗里 • 萨克斯也持同样见解。他表示，在这一过程中，应通过政策工具进行去碳化， 大力开展国际能源互联网建设以及全球气候融资，充分发掘可再生能源的潜力，有效提升能源效率。
在发言中，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秘书长伍萱也提到， 应以全球能源互联网加快能源绿色转型，推动实现“双碳”目标。他介绍，该机构提出实现中国“双碳”目标的根本途径是构建清洁主导、电为中心、互联互通的中国能源互联网，加快推进“两个替代” （能源生产清洁替代、能源消费电能替代），实现“双主导”“双脱钩”（能源生产清洁主导、能源消费电能主导，能源电力发展与碳排放脱钩、经济社会发展与碳排放脱钩），彻底摆脱化石能源依赖，建成以清洁能源为主体的零碳可持续能源体系。预计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能够创造社会福祉累计约1100 万亿元，相当于1元能源投资能够获得9元的社会福祉。
实现“双碳”目标，需要金融和资本的引导支持
大力发展绿色金融，助推绿色转型是贯彻绿色发展理念的重要举措，也是实现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助力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关于金融机构如何通过自身业务开展助力“双碳”目标及绿色转型的实现，多家相关机构负责人介绍了做法经验。
中国工商银行副行长王景武介绍，该行主要从四方面着手，推进有关工作。一是坚持系统观念，统筹推进绿色金融发展。构建了综合化的绿色金融服务体系，实现全产品全链条支持绿色发展。二是坚持投融资绿色低碳转型。全面调整投融资布局，“扶”和“控”同步发力，“扶”是指持续加大对绿色产业金融支持力度，做好金融资源绿色化配置。近年来该行绿色贷款增速持续高于全行各项贷款增速，占各项贷款比重同行业领先。“控”是指加强“两高”行业投融资管控，采取有保有压的投融资政策，在“两高”行业投融资总额呈下降趋势。三是坚持创新驱动，积极构建绿色金融产品体系。该行首批开展了碳中和债等投融资业务，全面对接全国碳市场建设，支持绿色金融改革试验区建设，创新资本市场绿色金融产品，取得积极成效。四是坚持底线思维，不断加强环境风险管理。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环境风险管理政策制度和流程，在业务管理全流程对投融资实行绿色分类管理， 业内首创环境风险智能化管理系统，利用大数据分析，对环境风险信息实现了智能化管控。
来自中国银行的做法经验有五方面。该行副行长王志恒表示， 一是着力解决金融支持中的难点、堵点和痛点问题，强化金融机构顶层设计，明确绿色金融发展战略， 在决策、管理、监督方面全方位提升绿色治理能力，加快绿色资金、绿色保险、绿色股权等新型产品发展，提升绿色信贷等服务，破解渠道不畅等瓶颈问题。二是推动区域城乡绿色一体化发展。为重大减排项目提供金融服务，支持可再生能源资源跨区域流动，加大城乡绿色一体化金融支持力度。三是精准支持绿色产业发展。一方面引导社会资金流向清洁能源产业，另一方面推动传统产业加快向绿色低碳过渡，为低碳转型项目提供资金支持。四是促进绿色资金双向流动。持续推进贷款标准分类，推动跨境绿色投融资合作，为绿色项目的“引进来、走出去”搭建金融桥梁，助力标准规则统一，实现全球范围内有效碳定价，实现高效碳交易。五是坚持共享理念，绿色金融惠及大众。
在推动“双碳”目标和绿色转型方面，资本市场的作用十分重要。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沙雁表示，证券交易所作为资本市场核心机构和重要平台，在推动可持续发展方面具有独特的功能和优势，具体做法有五方面。一是支持绿色产业直接融资，构建多层次发展平台；二是推进绿色债券市场建设， 加大创新产品供给；三是持续完善环保信息披露要求，鼓励上市公司履行绿色责任；四是丰富绿色指数等投资工具，引导市场绿色投资导向；五是深化对外交流合作，促进国际绿色金融发展。她介绍，着眼“十四五”，深交所将从两方面入手服务“双碳”目标。一是构建碳达峰、碳中和全链条服务体系。二是打造上市公司可持续发展的生态体系。
企业围绕主营业务展开探索，全力推进减碳和绿色转型
企业是实现经济发展的主体， 也是实现减碳和绿色转型目标的主体，在推进可持续发展方面，一些企业已经走在前列。
博世集团董事局主席邓纳尔介绍，2020年博世成为全球首家实现碳中和的大型工业企业，其主要经验是采用提升能效、使用可再生能源、购买绿电以及用碳抵消方式补偿“四管齐下”。自2019年以来， 博世在中国实施了300多个节能项目，共节电4800万千瓦时，相当于1.5万户中国家庭一年的生活用电量。在2020年年中，博世集团成立了气候解决方案业务部，和外部分享博世在全球4000多个项目中积累的经验。他表示，到2030年博世将在采购的商品和服务、差旅以及产品的运输和使用过程中降低15%的碳排放，相当于减排二氧化碳绝对值6700万吨。此外，博世在中国提出了碳中和双元战略，即一方面在博世的业务所在地积极践行并实现碳中和，另一方面和行业分享实践经验。
百事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龙嘉德在发言中着重阐述了公司最新推出的以可持续发展为核心的整体业务战略转型计划。他表示，未来百事将以更加可持续的方式采购原料、制造和销售产品，通过其标志性品牌激励消费者为人类和地球的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并在整个供应链中支持社区、改善民生。
必和必拓公司首席执行官韩慕睿表示，该公司设立了清晰明确的目标，旨在不断提升可持续发展绩效。公司将可持续发展绩效考核纳入所有业务体系，并与客户、供应商并肩同行，助力其可持续发展进程。他介绍，在中国，必和必拓与客户合作开展了多个重要项目，共同探索行之有效、可规模化的低碳转型技术， 推动钢铁生产整体走向低碳化，并与合作方就行业绿色低碳发展的一系列问题展开系统研究，将相关研究成果与各界分享。
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陈龙认为，实现“双碳”目标和绿色转型，以人为本非常重要，技术驱动起关键作用。他说，全面推行绿色循环低碳经济，可拆解为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三个关键词，“绿色低碳”要求必须大力发展各种绿色技术，“循环”代表能源从生产到消费全周期可衡量可管理的根本性变革，“经济”代表所有人的参与。他强调，数字技术既是绿色转型的催化剂，也是连通器和放大器，数字技术如何结合商业模式， 从而规模化地推动绿色循环低碳经济，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